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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又是一年春運時,南下的北上的農民工大軍從進入臘月開始就擠滿了各大火車站。

而作為中轉站的首都更是人滿為患,在這群或是南下或是北上的回鄉大軍中,每一個迫切回到故鄉的農民工眼中絲毫無法遮掩的急切和喜悅好像能夠一眼把人掩埋。

一身身看著彆扭的嶄新外套雖然無法掩蓋那份鄉土氣息,但除了偶爾的白眼誰在乎,至少揹著一個大書包吊著胳膊的耿天不在乎。

離家三載,算上今年,二十六歲的耿天已經在外打工十年了,本就打算幹到年底就回家再也不出來的耿天沒想到對於他來說,這個最後一年會用鮮血畫上一個句號。

十年的工廠生活,耿天除了陸陸續續給家裡郵寄了十萬塊錢還搭上了一根手指,雖然老闆不是壞心的,更是及時拿出了醫藥費,但接上的手指還是影響了耿天的手指靈活,這對幹技術活的耿天來說意味著從今以後再也無法從事這份工作。

耿天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這根活動費勁的手指還是該犯愁回家怎麼跟爹交代,但想想還是慶幸吧,一根手指的代價除了老闆給的十萬還有一張存了二千萬的銀行卡。更何況,耿天低垂著眼簾看了一眼被用白色紗布包裹的手指,擋住了眼底那絲帶著複雜喜悅。

“天娃,你想好咋跟大伯說不?”

耳邊響起的擔憂讓耿天暗暗的嘆了口氣,抬起眼簾看向坐在身邊抽抽著一張臉的張百順,抽搐在一起的五官讓乍一抬頭的耿天忍不住笑了,微微搖搖頭,“順子哥,能咋說,實話實說吧,俺爹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不同於耿天的溫和,暗暗翻了個白眼的張百順心裡直犯怵,二叔雖然不會說啥,可架不住老耿家有一對全鄉都害怕的老跑腿子,只要想到三爺爺和大伯,張百順就感覺屁股蛋子疼。

可能全屯子也就溫和的耿天不知道自家大伯和爺爺是啥樣子的人。

額頭的抽搐讓張百順黝黑的臉龐越發的抽抽到一起,使勁搓了搓頭皮,悄悄瞄了一眼低頭看著自己手指的耿天,心頭一滯的張百順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無力的靠在身後的座椅,揚起頭看向潔白的天花板,噪雜的候車大廳,因為人多空氣及其的發悶,融合了各種味道和南腔北調的話語漸漸的從張百順的耳邊消失。

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座寧靜的小山村,要回家了,要說沒欣喜是假的,但張百順的心中更多的確是沉重,雙鴨屯乃至整個大武鄉誰不知道欺負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欺負耿天,否則等待的就是老耿家一對老跑腿子的瘋狂。

張百順至今還記得,在耿天還小的時候,屯子東頭魏寡婦家的大小因為欺負年幼的耿天,讓六十多歲的三爺滿屯子追著揍,就連魏寡婦的哭天喊地撒潑打滾都沒攔住老爺子的這頓胖揍,更何況,魏寡婦雖然住在屯子裡,可家裡卻是實打實的鄉里人,親戚更是鄉里的幹部,對於小小的山村而言,鄉里的幹部,在那個年代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可就是哪,也沒擋住老耿家一對跑腿子的報復。

那時候,小小的耿天滿臉髒兮兮的被大伯耿大生抱在懷裡,哽咽的問著耿大生,“大伯,俺為啥沒娘?”

別人什麼反應張百順不記得,但耿大生瞬間好像鍋底黑的臉和二叔耿二生眼窩的淚,張百順卻深深的記住了,當天下午,在魏寡婦親戚的叫囂中,扯著魏寡婦家已經十五歲的大小,耿大生直奔鄉里,幹了什麼張百順並不清楚,但是,不到三天,魏寡婦帶著家裡的兩個兒子離開了雙鴨屯,而那個所謂的鄉里幹部也調離了。

從那時起,憨厚的張百順乃至整個雙鴨屯的淘小子們記住了,提什麼都不能提耿天的娘,做什麼不能欺負耿天。

耿天沒娘,這是全屯子人都知道的,別看張百順比耿天大十歲,可張百順也沒見過那個傳說中溫柔的近乎似水的女人。張百順只是知道,屯子裡的老人,只要背地裡提起那個女人都會發出長長的嘆息。

不過張百順曾經見過耿天孃的照片,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照片中的女人扎著一條長長的大辮子,抱著耿天,笑的滿目溫柔,周身洋溢的喜悅好像能從照片中灑出來似的。而站在女人身邊的二叔雖然笑的很傻卻能看出那一刻的幸福,那是成家立業後的張百順才深刻理解的幸福。

然而不管有著怎樣的糾結複雜,時間不會因為個人的難捱而停止它前行的腳步。嘈雜的候車大廳響起了清脆的喇叭聲,護著耿天登上開往回鄉的列車,一日一夜的煎熬,第二天的下午,以張百順為首的大武鄉一行二十多人終於再次登上了回鄉的客車。

寒冬臘月,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