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飯店以後,他又好幾次對錶,每一次都想讓對方對自己的模樣留下深刻的
印象。
“餐廳開到幾點?”他把臉湊到開電梯的侍者面前問道,接著又問飯店裡住的
客人多不多。
在餐廳裡坐下後,他長時間地盯著菜譜,讓侍者等得著急,並且對菜譜的內容
問這問那,又讓價者也看手錶,問他上菜要等幾分鐘。在這裡他也不把福地藤子當
作私人朋友,而是作為業務上的客人。道夫左顧右盼,好像在尋找有沒有熟人到餐
廳裡來。看到一個美容室常去的像是女演員的客人,便大大咧咧地走到她的座位前,
雖然對方有同伴在場,仍向她打招呼。
對道夫的不穩重和沒禮貌,福地藤子並不責怪,卻像個小貓一樣溫順地坐在餐
桌前。她顧不上去懷疑道夫為什麼要這樣。
福地藤子股還紅著。她後悔此時沒帶化妝用品。當然,“男人”似的她不需要
攜帶手提包。可是,不論外觀如何,她已經開始發生質的變化——恢復成女性。她
幾乎不同道天說話,始終低著頭,羞羞答答他將湯匙往嘴裡送,輕柔地操著刀叉。
形象還是男性,而動作卻是女性。
佐山道夫知道福地藤子是個老實人。由於以往不是作為女人在男人中交往,因
此她心地正直。她一直作為“男人”在男人中生活,沒體驗過女人的苦衷,但生性
卻是個“可愛的女人”。
在這一點上,她與技村幸子明顯不同。幸子意志堅強,工於心計,陰險毒辣。
福地藤子則全然沒有這些特點。她一邊吃飯,一邊像作夢一樣追憶一小時前的
情景,好像即使是作夢,也要把那意想不到的夢境牢牢地置於胸中。
周圍的人一旦知道福地藤子是自己的女人,他們將會由於事出意外而目瞪口呆,
一定沒想到他會喜歡那個醜女人,甚至會有人說,佐山專愛挑剔,這下揀到個寶貝。
然而,別人不瞭解內情,道夫並不在乎。他當然不想正式娶她為妻,但眼下必
須給她類似的待遇。箇中自有緣由,而這別人當然也不得而知。
即使以後他失信違約,福地藤子也絕不會像枝村幸子那樣憤怒,只會感謝忱曾
經把那個位置給過她。對她來說,那種待遇實在是不敢企及的幸運,這一點福地藤
子自己心裡最清楚。
她一定極力忌諱使他生氣的言行,對他有自卑感的她要變成替他保守秘密的女
奴隸。與技村幸子截然不同。
對她的容貌不美要原諒,可以臨時同一些漂亮女人交際。不能讓福地藤子嫉妒,
她自己也知道沒有那種資格。
道夫用出租汽車把福地藤子送到家門口,便返回美容室。她同老母和弟弟、弟
媳一起生活,家在中央線沿線一個僻靜的地方,房子又舊又大。
回到自己的房間,屋裡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通報枝村幸子變故的跡象。
他洗了個澡便上床了。身上的疲勞頓時湧現出來。
床上還遺留著同福地藤於睡覺時揉出的皺招。他想起了她的身子。沒想到她曾
有過經驗,對方是誰當然沒問她,今後也不打算問,沒有意思。只是,確實出乎他
的意料,她的身子充分地滿足了他的本能。——由於長期未同男人發生關係她顯得
新奇而緊張,隨著作愛程序的反覆,他興奮、癱軟了,而她倒主動進攻起來。
有些果實外表醜陋不堪,而內中味道卻芳醇甘美。神靈攝理之妙就在於果實與
人同樣。都是自然物。
道夫有了信心。這樣看來,在一定時間可以同其貌不揚的福地藤子和睦相處下
去。即使別人不理解,也不必感到屈辱,這樣做至少可以得到某種程度的平衡。
—翌日傍晚,福地藤子急急忙忙地趕到他的房屋。這會兒,她已將短髮燙長,
臉上化著淡淡的妝,穿的不是男式長褲,而是寬大的女褲。
可是,她的臉卻因驚恐和激動而慘白如紙。看清屋裡沒別人,她連忙從兜裡掏
出一張折在一起的報紙。
“今天的晚報,枝村幸子在公寓裡被殺死了。”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