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爹再幫你找個好活兒。”
起身來到小順子家,敲門進去,陳子錕正坐在炕上發呆,見薛巡長進來趕緊起身招呼。
“你坐著吧,甭客氣,我來是有這麼檔子事兒,碰巧有個拉包月的活兒,你要是不嫌棄呢,我就帶你去見工,要是覺著不行,咱就再找。”
陳子錕勃然變色,心說我堂堂雙槍快腿小白龍難道要淪落到拉洋車的地步麼,剛要拒絕,又聽薛巡長說:“那可是大戶人家,石駙馬大街後宅衚衕的宅門,聽說主人是南方人,教育部的官兒呢。”
“那行,我試試。”陳子錕脫口而道,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纖細的藍色身影來。
“這就是緣分啊。”他心裡美滋滋的想著,嘴上卻說:“謝謝薛巡長。”
“這孩子,客氣個啥,以後大雜院就是你的家,街坊鄰居們互相照應,那是應該的。”薛巡長上下打量著陳子錕,又說:“你這身行頭可得換換了。”
陳子錕看看自己,狗皮帽子、老羊皮襖,高筒氈靴,一副關外老客打扮,似乎是和北京城的環境有點格格不入,北京的天氣也沒有關外那麼苦寒,穿這一身顯得有點過了。
鄰居們伸出了援手,大嗓門的趙老頭把兒子的一套青布棉襖送給陳子錕穿,薛巡長送他一雙結實的皮頭布鞋,小順子又贊助了一頂氈帽,杏兒打了一盆熱水,拿了香胰子和毛巾,讓陳子錕好好洗了把臉,他這張臉有日子沒洗了,硬是洗出一盤黃湯來。
“這鬍子也得剪剪了。”薛巡長領著陳子錕到衚衕口剃頭鋪子裡,花三個銅子把鬍子給颳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多了,也年輕多了。
打扮停當,薛巡長拿出一張名片給陳子錕:“拿這個去宣武門內石駙馬大街後宅衚衕,林宅,就說是周先生介紹的車伕。”想了想又拿了一張地圖給他,“你識字吧?這張地圖拿著,咱北京的路都是東西南北走向,好認。”
“謝謝。”陳子錕給薛巡長鞠躬,這老頭兒熱情細心,真是個好人吶。
一路溜溜達達,來到石駙馬大街後宅衚衕,找街坊打聽了一下,找到新搬來的林宅門口,如意大門新油了黑漆,兩個銅門環鋥亮,砰砰砰敲了一通,傭人來開門,上下打量他一番,“新來的車伕?”
“對,我是周先生介紹來的。”
“跟我來吧。”
進了大門,傭人讓他在倒座房門口等著,自己進去報告,不大工夫果然看到林先生陪著一個穿長衫戴眼鏡留鬍子的中年人出來,林先生顯然沒認出陳子錕就是在火車站送錢包的那個人,簡單問了他幾句話後就說:“可以的,你就在我家幹吧,先把李先生送到北京大學去,哦,今天反正沒什麼事,你再接李先生下班。”
陳子錕很不樂意,小姐沒見著,先拉糟老頭子,真晦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忍,陳子錕把洋車從庫房裡拉出來,故作嫻熟的抽出毛巾撣了撣,請那位李先生上車。
李先生和林先生道了別,坐著陳子錕的洋車往北大方向去了,路上嘴還不閒著,問長問短的,哪兒人,多大了,一個月賺幾個錢,夠不夠吃之類的廢話一大堆,要不是看他人挺和善,陳子錕才不願意搭理他呢。
北京大學位於紫禁城東北角,地方很好找,是一棟四層的紅磚樓,李先生就在這裡工作。
“小陳啊,你把車停在門口就行,丟不了,你進來暖和暖和。”李先生說。
陳子錕跟著李先生進了大樓,迎面過來一些大學生,都尊敬的稱呼李先生為“李主任。”
李先生的辦公室在東南角,一些學生正聚集在這裡議論著什麼,看到李先生進來,有人站起喊道:“李大釗先生來了,大家靜一靜。”
他們坐在屋裡激烈的討論著什麼哲學、思想之類的玩意,陳子錕蹲在門口就覺得滿腦子蒼蠅在飛,站起來四下裡遊逛,大樓裡學生們都穿著藏青色的學生裝,銅釦子鋥亮,學生帽端正,教員們或西裝革履,或長衫馬褂,唯獨陳子錕一身格格不入粗布短打,旁人見了都為之側目,只有他不以為意。
陳子錕溜達到一間教室門口,透過門縫看到講臺上站著一位斯斯文文的先生,頭髮一絲不苟,金絲眼鏡儒雅大方,毛嗶嘰雙排扣西裝筆挺,正對下面說道:“不是我不允你,實在是北京大學有自己的制度,所以請您出去。”
再看臺下,前排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頭髮向後揹著,下巴上一顆痣,穿的是半舊的藍布棉袍,和周圍學生相比略顯寒酸,他面帶愧色,正要起身,卻聽到門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