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城頭上有三尊銅製的前膛炮,是夏老爺當初置辦的,至今還在發揮餘熱。
保安團的底子還是當年的巡防營,如今人換了好幾茬,但依舊是夏大龍的私兵,團長丘富兆,是夏老爺的外甥,忠心耿耿的很,見到陳子錕來視察,一邊派人飛報夏老爺,一邊親自陪同,登上城牆眺望遠方。
陳子錕溜達了一圈,保安團是個什麼成色,心裡已經有了數,這幫烏合之眾,嚇唬土匪還行,遇到精兵就只有繳槍的份兒。
他隨便拿過一個團丁的老套筒步槍,嘩啦一下拉開槍機,看看裡面,鐵鏽斑斑,顯然很久沒擦拭過了,團丁身上斜挎著的子彈帶裡,也只有兩三顆用來裝樣子的子彈。
“好好幹!”陳子錕把槍遞回去,勉勵的拍拍團丁的肩膀,把那小子激動了老半天。
下了城樓,繼續往東走,前面就是夏大龍的宅子,陳子錕在北京東文昌衚衕的宅子是以前貝勒爺的府邸,和夏大龍的宅子相比,竟然都沒有必勝的優勢。
這大宅子,實在太氣派了,簡直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啊,圍牆老高,下半截用條石,上半截用青磚砌成,極其堅固,四個角上建著角樓,裡面有團丁持槍站崗,大門口蹲著兩個面目猙獰的石獅子,大門塗著黑油漆極其厚重,門口更是站了四個團丁。
令人稱奇的是,在夏家站崗的團丁,從精神面貌到武器裝備都和城牆上那幫老弱病殘截然不同,他們普遍裝備一長一短兩把槍,不用拿過來看,光瞅那閃閃發光的槍栓就知道,保養一定不差,再看子彈帶,實實在在沉甸甸的,裝的都是子彈。
合著保安團的精銳都在這兒趴著呢,看來想弄死夏大龍還當真不大易。
陳子錕和閻肅相視一笑,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城高牆厚,夏老爺很下本錢吶。”閻肅道。
陳子錕鄙夷的一笑:“夏老爺太落伍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玩意叫迫擊炮。”
閻肅道:“要不要進去看看地形。”
陳子錕一擺手:“不去。”
一行人在夏家門口大搖大擺的就這樣過去了。
團丁飛報夏大龍,夏老爺當即奇道:“到我家門口居然不進來,這唱的是哪一齣,來人啊,去看看他們去哪兒了?”
陳子錕等人繞了一圈,來到城西龔家,這座大宅院也不小,白牆黑瓦,雕樑畫棟,和夏家大宅比,少了一份猙獰,多了一份儒雅,趙玉峰直接上前敲門,一位面目和善的管家出來一看,頓時嚇壞了,小心翼翼問道:“您這是?”
“我們護軍使來拜會龔老爺,煩請通報一聲。”趙玉峰說話很客氣,他也是見人下菜碟,陳子錕第一個拜訪的鄉紳,肯定是有藉助人家的地方。
管家慌忙開了門,一邊派傭人飛報,一邊躬著身子將貴客迎進來,直接請到客廳看茶,陳子錕端坐堂上,趙玉峰和閻肅分立兩旁,十二個大頭兵在門口戳了兩個,院子裡又戳了幾個,客廳門口站了四個,威風凜凜的,嚇得聞訊趕來的龔老爺差點不敢進去。
“護軍使光臨寒舍,有失遠迎,死罪,死罪啊。”龔稼軒忙不迭的拱手賠罪,他穿了一套魚肚白的拷綢衫褲,顯然是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跑來了。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小夥子,襯衫西褲打扮,陳子錕記得,進城的時候,就是他在人群中叫好的。
陳子錕笑道:“龔大善人你太客氣了,本使隨便走走,想體察一下民情,不知不覺就進來了,看來咱們有緣啊。”
龔稼軒道:“陳大人賞光,寒舍蓬蓽生輝,這是犬子梓君,還不快來見禮。”
小夥子上前兩步,居然向陳子錕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江東大學的學生,我認識您。”
龔稼軒嚇得肝兒都顫了,兒子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好端端的和人家護軍使套什麼近乎,這年頭帶兵的人都不好惹啊,萬一翻臉了,龔家就完了。
陳子錕卻沒發飆,反而站起來和龔梓君握了握手,奇道:“我是第一次到江北來,你怎麼會認識我呢?”
龔梓君道:“民國八年的時候,我在省城讀中學,那時候就在報紙上見過您的名字,如果不是重名的話,您是當初火燒趙家樓的一分子”
陳子錕含笑道:“那都是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
龔梓君眼中閃爍著激動的火花:“啊,真的是您,想不到在這兒五四運動的革命前輩。”
第四十四章 革命前輩
龔老爺見兒子如此激動,有些不明所以,“什麼五四,什麼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