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根道:“那也不能掉以輕心,階級鬥爭的弦時刻不能放鬆。”
李花子馬上檢討:“我大意了,回去立刻組織少先隊員再掀起一場打麻雀消滅田鼠的運動。”
楊樹根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這一畝地估摸有多少收成?”
李花子手託著腮幫裝模作樣的思索了一陣,道:“以我多年從事農業生產的經驗來看,一萬斤是肯定有的,至於是一萬零多少還要具體過磅才知道。”
楊樹根道:“不錯。”
……
苦水井公社放了農業衛星的訊息先在南泰縣傳開,立刻引起爭論,很多人質疑這個數字的真實性,尤其是縣農業局的一些技術員,他們認為苦水井土壤成分不好,根據往年的資料來看,每畝地收三百斤都算是豐收,一萬斤簡直是天方夜譚。
楊樹根對這種傳言很惱火,但是又不便親自出馬闢謠,正在此時,南泰日報第四版上出現了一篇文章,洋洋灑灑數千言,從科學和政治的角度論證了畝產萬斤的可能性。
這篇文章題為《大豐收背後的思考》,署名為忘川,一看就是筆名。
文章寫的很好,說苦水井的小麥大豐收,是從不斷鬥爭的道路上走過來的。為了戰勝各種形形色色的保守思想,黨領導著廣大群眾開展了大鳴、大放、大辯論,全公社一共貼出大字報達五萬張!極大的鼓舞了士氣,解放了思想,破除了迷信,公社幹部帶頭深耕、密植、增施肥料,光試驗田的土壤就深翻達八尺以上,田間管理也抓得緊,組織民兵嚴防死守,防止地富反壞右搞破壞,此外,還組織群眾挑水澆田,戰勝了乾旱……
文章最後說,質疑苦水井公社試驗田的產量,就是質疑社會主義,就是質疑黨的領導,對別有用心的一小撮人,政法機關和人民群眾要堅決打擊,嚴懲不貸!
“寫得好,酣暢淋漓!”楊樹根拍案叫絕,當即叫通訊員把縣委宣傳部長叫來,問他這篇文章是誰寫的。
宣傳部長也很疑惑,說本縣沒有這樣的人才啊。
“你去報社查一查,必要的話讓縣公安局出面,一定要查出作者。”楊樹根說。
宣傳部長很當回事,立刻著手調查,可這篇文章是以筆名寄來的,而且沒有寄信人地址,報社也不清楚作者究竟是誰,於是縣公安局刑偵大隊介入,用信封上的郵戳倒推,查到具體的郵筒,然後一個一個排查住在附近的人,一個可疑名字很快進入視線。
這個人叫阮銘川,是省裡臭名昭著的右派頭子,曾擔任省報領導,更是知名老報人,北洋時期就是名記者,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寫出這樣犀利的稿子來。
公安人員找到了阮銘川,他現在是縣裡報社的一名勤雜工,對於民警的造訪,阮銘川似乎並不驚訝,不用嚴刑逼供,不用比對筆跡,他就承認了那封稿件是自己所寫,忘川是自己的筆名。
右派頭子居然寫出歌頌社會主義農業大生產的稿子,實在奇怪,公安機關和宣傳部都不敢擅自發落,上報縣委書記。
楊樹根說,我縣的筆桿子太少,在宣傳上力度不夠,缺少這樣能寫稿子的人啊。
宣傳部長說:“可是右派不敢用啊。”
楊樹根說:“沒關係,讓他寫,但不能用他的筆名,換一個名字,稿件要經過三層審批,報社總編先看,宣傳部再看,我終審,確定沒有問題可以用,要嚴防出現類似藏頭詩之類的政治問題。”
宣傳部長說:“還是楊書記有辦法。”
……
地委、省委接到南泰縣的喜報後,決定實地考察,親自驗收,縣裡接到地委的通知後立刻進行部署,楊樹根親自掛帥,在全縣徵集紅旗和鑼鼓,把各鄉的宣傳力量集中到苦水井,由李花子統一管理,營造出一個熱鬧的氣氛來。
李花子精神百倍的投入到接待工作中去,他在麥田附近臨時搭了個觀景臺,上面蓋著遮陽布,中間是**的畫像,兩邊是紅底白字宣傳幅:“農業大豐收”,“工業放衛星。”
會場上插遍紅旗,鑼鼓喧天,小娃娃們都穿著嶄新的衣服,拿著紙紅旗站在道路兩邊,各家的狗都牢牢拴住,嚴防出來咬人。
全縣各公社的領導都事先來到了苦水井,場地旁停著一排排腳踏車,有通訊員專門看守,要知道每個公社最多有兩輛腳踏車,這可是最寶貴的財產,而且政治成分不好的人還沒資格騎,所以誰要能騎一輛腳踏車招搖過市,都能得瑟上天。
上午八點,公社通訊員騎著腳踏車風馳電掣而來,跳下車來氣喘吁吁道:“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