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歸。”他重新撫平了桌上的紙,“爭論這個沒有必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自己的心緒:“所以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沈行鈞應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我朝歷來有這規矩。”
“……攝政王殿下,您日日在朝堂上呼風喚雨,欺壓群臣,還威脅陛下,您什麼時候講過規矩?”
沈行鈞挑了挑眉。
“再說一遍?”
她果斷閉了嘴:“又中邪了。”
“少中點邪。”
見他不欲再多說,提起筆又準備寫些什麼,青杏卻非要問個明白,大著膽子去搶他的筆,又緊緊攥在手裡。
“拿來。”
“不給。”她鼓起勇氣回絕,“今日我們必須把話說清楚。”
“本王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下個月成親。”沈行鈞淡淡道,“拿過來。”
他的聲音裡一向有那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她眼睛滴溜轉了幾圈,稍稍有些慫了。
“給你給你。”
能屈能伸,向來活得長久。
她一向不太習慣直視他的眼睛,遞筆的時候,視線不由得向側邊偏了三分。
可這一偏,她的身子忽然猛得一個戰慄。
祈林縣。
她瞥見那未盡的文書上,明晃晃的三字,祈林縣。
手一軟,那支毛筆竟“啪”得一聲掉落在桌案上,濺落的墨汁一下子汙了大片文書,就連沈行鈞的衣袖也未逃過,素淨的錦衫霎時濺得斑斑駁駁。
“對不起、對不起殿下……”意料之外的事讓她慌了神,手忙腳亂地不知是先搶救那文書,還是該先替他擦乾淨衣裳,“我不是故意的……”
她緊緊咬住唇,等待著一場狂風驟雨。
“怎麼了?”她聽見他出聲問道,依然低沉,卻並無她想象中的陰冷,“誰嚇到你了?”
聽了這話,她莫名被惹得有些委屈,使勁搖搖頭。
見她不肯說,沈行鈞拿起那張已然汙濁不堪的紙,細細端詳片刻,從那墨汁斑駁間,勉強窺出了好似“祈林”的字樣。
在他印象裡,是很熟悉的地名。
“本王聽說,祈林縣是你的家,想家了?”
“不是。”青杏低著頭,整個人微微發著抖,“我沒有家。”
沈行鈞看著她低落的樣子,眸中一貫噙著的涼意退了大部分。
“祈林縣距帝京甚遠,縣官藉機收受賄賂,貪腐成性,本王準備親自走上一趟。”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再寫一份就是了,怕什麼。”
既要與她成親,也沒有成日嚇唬人的道理,只是他從未向旁人解釋過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旦解釋起來,倒顯得有些生硬。
“……好,謝謝殿下。”
她雙臂交疊趴在桌案上,看著他神色淡然地鋪開新的紙,修長的手拾起那根掉落的筆,染了她研好的墨,端端正正地動了筆。
他的字可真好看呀,她心裡想,蒼勁有力,百納乾坤,和她的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