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蹭來蹭去。
“今天那麼開心,不如我們……”他嘿嘿地笑。
“不。在你至少練出四塊腹肌之前我都不會跟你做任何床上運動。”陸晃呵呵地笑。
樓小衡:“……我看清你了!你特麼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外貌協會!我胖了你就這樣,那我老了你還不一腳踹了我去啃小鮮肉!”
“是啊。”陸晃不要臉地承認了。
兩人說著詞不達意的閒話,幾碟菜還沒上桌就被樓小衡吃得差不多了,陸晃氣急敗壞地告訴他今晚只能用老乾媽拌飯,別的都不許吃。
樓小衡隨口應了,繼續偷吃。他邊吃邊快快樂樂地看陸晃。
暌違數月,聚少離多,陸晃真的有了很多變化。
在《野狗之門》的後半段的拍攝中,陸晃一直堅持每週到心理諮詢師那裡接受諮詢治療。
樓小衡問他心理諮詢是什麼感覺,陸晃想了想說就是跟一個陌生人說心事。樓小衡大叫太會賺錢了光聽心事一小時就有五百塊簡直不如去搶。陸晃只是笑笑:唯有面對諮詢師的他才清楚,能“說出”心事,對他來說何其艱難,而坐在他面前、面目溫和可靠的人為了讓他平靜地袒露心跡,又費了多少方法。
那一步走出來非常艱難。陸晃一直到第四次面對諮詢師的時候才能對他說出“丘玥”這個名字。此前的三次,兩個人都很輕鬆地在聊天,只是在輕鬆的表層之下,陸晃辛苦地掩藏著自己的不安,又試圖把這種不安暴露出來。
終於能說出“丘玥”名字的那一刻,他突然整個人都放鬆了。淤積多年的恐慌、對自己的鄙夷、對丘玥的愧疚都瘋狂湧出來,他幾乎語不成句,最後只能端著半杯溫水,在座位上瑟瑟發抖。
他暴露出來的是有著另一種面目的陸晃。
這個陸晃無法面對自己曾經混跡於cult片圈帶來的自卑和挫折感,無法原諒在丘玥的死訊前反覆為存活而慶幸的自己。他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一個卑劣的男人:而這個卑劣的男人如今正享用著丘玥之死帶來的幸運,又消耗著丘玥留下來的珍貴記憶。陸晃一直拒絕正視當日發生的事情,也拒絕正視當日的自己。
諮詢師靜靜地聽他說話,陸晃說了很多很多,說自己,說丘玥丘陽兄弟,還有說樓小衡。等他有了停頓的跡象,諮詢師才開始問他問題:
“我們不說如果,說現在。你覺得最讓你緊張的是什麼事情?”
“這些事情你都可以用正常的方式解決嗎?”
“你是害怕自己會被刀傷害,還是害怕自己會用刀去傷害別人?”
“你在怕什麼?是怕你的愛人發現你其實是個卑鄙的人?”
“介意說說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麼?”
“他會認為這樣想的你卑鄙嗎?”
……
在一次次對答之中,陸晃漸漸變得平靜。
於逼仄破敗的小賣部中消耗乾淨的五年時光,足以讓他把恐懼和不安發酵到可怕的地步。但樓小衡的闖入打破了這一切。
他無知又無畏,令陸晃想起當時被丘玥發掘的自己。
一臉認真地說著“我要拿最佳男配角的獎”,卻連自己幾斤幾兩都還拎不清的男孩子稚氣得可笑,卻讓陸晃心頭騷動:若當年丘玥可以從那麼多人中發現自己、培養自己,那他現在是否也可以像當時一樣,把一個好苗子調養成足以令人驚豔的男人?
於是他做著和丘玥相似的事情,幸好樓小衡也是個和他相似的人。
陸晃突然就想開了:他怕什麼呢?他需要愧疚,但沒有必要害怕。這種愧疚會是永遠加諸在他身上的枷鎖,令他時刻想起自己的膽怯,也令他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平凡的普通人:普通地害怕死亡,普通地傾慕比自己優秀的人,普通地憐愛令他思念的人,普通地畏懼暴露自己。
結束了整個諮詢療程之後,他在歐陽慶的車上跟歐陽慶說,把檔案裡cult片演員那一條去掉吧。
剛剛度了蜜月、整個人的歡喜氣兒從毛孔往外冒的歐陽慶受驚不小:真的?!
真的。陸晃肯定地說。
他當時執著向所有人展示這一點,卻是把自己的路給堵了大半。雖然不應該忘記過去的事情和在那個圈子裡提攜過自己的丘玥,但卻不應該用這種方式:這個世界從來只問實力,不關心出身。
歐陽慶笑了:“不用去掉,我們可以保留那一條,把它弱化就行。現在你的其他演藝經歷比那個更有意義。”
陸晃愣了片刻,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