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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紀染站定,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是說了不用來接嗎?身體好點了嗎?”

紀墨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視線才移到了他們牽著的手上面。尹安清楚地看到了她臉上的痛楚一閃而過。她蒼白地冷笑一聲:“你跟他們說的,我不算。”

紀染回頭看了尹安一眼,才轉過頭道:“好了,我們走吧。”他牽著尹安往前走,走了很遠,尹安回過頭去,紀墨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單薄瘦弱的身體透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紀染大步流星地走著,姿勢果斷,沒有絲毫猶豫。尹安偷偷看了他一眼,嘴唇緊閉眼簾低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心底隱隱有種不安。直到他們出了站,再度站到了北京站外面的廣場上時,紀墨依然沒有跟上來。紀染沒有說話,但是眉眼間已經顯見了擔憂的神色。

尹安悄悄地嘆了口氣。她掙脫了紀染的鉗制,手指已經有了淤青。紀染淺淺地皺眉,拉過她的手,低聲道歉:“對不起,弄疼了你。”他捧著她的手,輕柔地吹著氣。尹安心底一軟,反手拉過他,輕聲勸道:“去找找吧,這地方人多地形也複雜,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6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7)

紀染的身子僵了一下,才苦笑道:“尹安,你有沒有瞧不起我?我總是不敢面對她,我是一個懦夫。從小到大,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很怪異。長大之後我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內容。可是我再也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她不能再繼續沉淪……是我害了她。”

這是唯一的一次,紀染跟她面對面,交談起這個叫做紀墨的女孩。他們在一起之後,紀染就對這個女孩的前世今生守口如瓶,彷彿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尹安知道,她一直都在的,在他內心最隱秘的角落,如同一根惡意的荊棘,在不為人知的時候,總是刺得他隱隱作痛。

他不是沒有猶豫過掙扎過。他只是不夠勇敢,只是沒有她赴死而生的決絕。男人和女人總是會有這層區別。

天快黑的時候,紀墨再度出現在尹安的面前。如同一個幽靈一樣,她在空曠無人的寢室裡突然出現,幽幽地站著,盯著尹安的時候,眼底深處有一抹凌厲的恨意。她聲音嘶啞地對她說:“別以為你已經得到了他。”那嘶啞裡面帶著某種不言而明的勝券在握。“只要我願意,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來。”

尹安回過頭看到暮色在她臉上留下的淺青色陰影,只覺得陣陣毛骨悚然。紀墨站在滿地凌亂的東西里,一點也不覺得礙腳。她看了尹安很久,才悄無聲息地離開。尹安喘著氣坐在床沿,只記得自己說過的一句話:“不,他不愛你。”

外面天色漸晚,暮色四合。最後一抹清冷的光芒收了痕跡。尹安坐在黑暗中,大口喘息。

紀墨是尹安的一個心結。

紀墨蒼白,脆弱,透明得似乎一碰就碎。

紀墨是這場角力當中的悲劇角色,作為勝利者的尹安無法對她施以顏色。所以天長日久,尹安做起噩夢的時候,都是紀墨扮作貞子從各種匪夷所思的地方爬出來,直勾勾盯著她,聲音悲切地讓她把紀染還給她。

有一段時間,她不得不依靠藥物輔助來入睡。

當然,這一切,紀染都無從得知。他扮演起新世紀好男人的角色來,頗為得心應手。尹安一頭扎進他的溫柔鄉,便祈禱上天讓這一刻永駐。她是歡欣鼓舞的,即使晚上的睡夢裡總是有紀墨悽悽慘慘的呼喚,一旦對上紀染溫柔的笑臉,她便覺得所有都是值得的。

在跟紀染分手的日子裡,她依然會夢到這個蒼白脆弱得一碰就碎的女孩。只是她沒有再扮成貞子,一臉素雅地坐在天台上,衝著遠處的天高雲闊笑得格外開心。

醒來,她依舊滿身大汗。

紀墨是尹安生命中的敗筆。

尹安坐在研究生公寓的樓前,安靜地注視著遠處來往匆匆的人群。自從這棟樓自殺過人之後,就很少有人在夜裡出沒在這一帶了。她坐在草坪邊,腳邊就是當年跳樓的人摔下來的地方。後腦勺著地,當場死亡。

紀染住的是七樓。在他研究生的第二年,他的妹妹紀墨,在一個秋天的早上,從他的寢室一躍而下,血染紅了樓前的水泥地面。

據說,當時的紀染肝腸寸斷眼睛*,險些步了他妹妹的後塵。所幸同住的舍友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當時他已經癱倒在地,渾身沒有一絲力氣。

那年尹安大四,正在一家公司實習。聽到訊息的時候,已經是當天下午。楊伊人在電話裡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只是讓她儘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