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土匪頭目為報復,向我軍豫皖蘇四分割槽秘密誣告說:新蔡縣有個大惡霸地主任芝銘,集槍數十支,佔據新蔡縣城為非作歹。新任首長不明真相,派一位張指導員率領一個分隊奔赴新蔡,於1947年12月12日午後去抓我父親。父親問明來人是解放軍,讓族人去找區長。區長不在,父親便命令城防隊交出槍支、馬匹,束手就擒。張指導員見我父親年高,准許他坐手推車,其餘被抓的在場十餘人,則被綁縛而行。行幾十里路後,中途住下。第二天路上,同被抓來的任馨寰、祖效唐找機會向張指導員講了我父親的經歷,之後,一行人被鬆了綁。我父親被抓後,我的繼母朱氏嬸派人找到縣長王達夫報告情況。王達夫趕緊發去專函,證明任芝銘是一向支援共產黨的愛國*人士。第四天,解放軍一位處長找我父親,說明這是一場誤會,鄭重表示道歉,並要退還槍支馬匹。父親說,在蔣管區里人人自危,買幾支槍可以自衛。現在解放了,不需要了,槍就捐給解放軍好了。一行人旋即被釋放回縣。
那之後,當地殘存的國民黨剿共武裝四出活動,頻頻殺人。因安全沒有保障,父親暫離新蔡,去到信陽,在第5綏靖區司令張軫那裡暫住。1948年2月,他從信陽飛往重慶,到我大姐任馥坤家中暫住。
在重慶,他賦閒也不忘國憂。在他的學生、河南省參議會議長劉積學1948年底發出促蔣下臺的亥世(12月31日)電之前,他曾幾次寫信給劉積學,懇切講明人民解放軍必勝的前景,勸他當機立斷。張軫在1949年5月率部起義之前,1948年秋即將兼任河南省政府主席時,往重慶寫信告訴我父親。父親回信說:“大廈將傾,一木難支。明智些,就該不幹。不能與共產黨為敵到底。”他除自己勸說張軫外,還囑劉積學加以勸說。那時,大家都相信共產黨最主張*。父親覺得,他為之奮鬥一生的*共和理想,就要實現了。
1949年4月,局勢比較安定後,父親由重慶返回新蔡,5月底去開封。那時,我二姐任銳已經病逝,但是周總理、朱老總他們認為我父親年事已高,暫不告訴他為好。作為家人,我們也不想很快告訴他。可是,他一到開封,就從報上看到了女兒病逝的訊息,非常震驚,難過無比。6月初,他趕到北平。
“這樣搞不中,餓死人太多了!”(1)
自從父親送我到延安後,我跟他已經十一年沒有相見。分手前,我還是個饞吃炒麵的小女孩,父親為了讓我做好吃苦的準備,特意不給我買炒麵吃。那情那景,如在目前。十一年後的今天,在我二姐去世後的悲痛日子裡,在解放了的故都,父親終於跟我們——我三姐任載坤和她的丈夫馮友蘭、我和我的丈夫王一達,還有我和三姐的孩子們——兩家三代人團聚。他還見到了剛失去母親的外孫女孫維世。想來,其悲其喜,交集心頭,八十老父一定感慨萬端。
那時,我和一達住在什剎海邊我三姐家的一套院子裡。我們把父親也接在這裡,一起住。那是白米斜街3號,以前清朝張之洞的房子,我三姐他們早些年買下來了。住在那兒時,朱老總曾派車去那兒接我父親到中南海做客,晚上又給送回來。我想起在延安時,一次朱老總在魯藝做完報告,讓人把我叫到喬兒溝教堂的一間屋裡,問我:“你是任銳的妹妹?”然後就跟我談話,聊我二姐和二姐夫孫炳文。我記得他說起我父親:“任老很好呀,我早就知道,他做了很多好事、善事,很有威望,可惜我沒會見過。”那濃重的四川口音,“會見”說“回減”,我至今清晰記得。朱老總特隨和,有次在楊家嶺大禮堂看完我們演出,他到後臺來看望演員,抱起我的兒子延風逗了半天。
父親那次來北京,也在清華大學我三姐家住過。周恩來同志曾到那裡去看望他,尊稱他“伯父”。周恩來和朱德尊重我父親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倆跟我二姐夫孫炳文,是生死之交。
父親這個人,一生不攀上,人家當官的不跟他打招呼,他絕對不主動去打招呼。從教授私塾到辦學校,他在二十歲到八十歲的一個甲子裡,基本上一直從事教育。做新蔡縣今是學校董事長時,曾兼任校長,還兼新蔡縣四育中學副董事長。他一直堅持教授國文課,直到七十九歲。現在,他女婿的摯友都成了開國元勳、中央領導,卻對他這一介書生,親如家人,這使他深受感動。周恩來同志還指示河南省儘快安排我父親的工作和生活。父親9月帶我和三姐回新蔡後,赴河南省會開封,以八十歲的高齡,精神矍鑠地走上了新的工作崗位。
父親的一生,總結起來是,反清、反袁、反軍閥、反蔣、抗日,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