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碌子被堵住嘴,“嗚嗚嗚”的聲音中一陣猛搖頭,吳良輔則大聲對在場的奴才們發話:“都給我豎起耳朵聽仔細嘍,自己是乾清宮的奴才,就一心一意服侍好皇上,手腳麻利、勤快,那就是你們的本分。這耳朵要堵住,別把那不該聽的聽去,這嘴就千萬上鎖管緊嘍,別把那不該說的說出去。什麼下場,看看這刑凳上的小碌子,一目瞭然。這還是皇上大發慈悲,往輕裡罰,若是再不知輕重,這小命就甭想再要。”
接著,吳良輔回身小碎步過來,諂媚樣給皇上行禮,“皇上,您在這觀看行刑,還是回暖閣裡休息。”他看我一眼,又說,“皇上,怕是皇貴妃見不得這個。”
皇上點點頭,“朕與皇貴妃進暖閣歇息,你負責監督,狠狠抽上三十鞭子,但姑且留他一條性命。”
皇上發完話轉身跨步進入乾清宮,我早已是嚇得心驚膽寒,完全不知如何自處。看向小碌子,他正好衝著我流淚,一個勁兒搖頭。
吳良輔站過來擋住我看向小碌子的視線,恭敬地說道:“皇貴妃,您請進去,奴才給關上暖閣的門,再關上乾清宮大殿的門,這再回頭監督行刑,可不能擾了皇上和您的清靜。”
我就是這樣被吳良輔請進了暖閣,門被他合上後,我才不得不把心思從乾清宮月臺上那嚇人的一幕轉移到悠然自得坐在座榻上愜意喝茶的男人。
此時的他彷彿外面的事情與他無關,或許是兩道門的阻隔,或許是窗戶都緊閉,又或許是小碌子嘴裡塞著手帕,總之暖閣裡確實很清靜,清靜得讓人想發抖。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對我呆立暖閣門邊面露不解,“過來,站在那兒發什麼愣,坐到朕身邊來。”
茫然疑惑地看著他,我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腳未動,嘴先忍不住了,“皇上,碌公公?”
“不準為小碌子求情,留他性命,朕已是寬宏大量,他活該!”皇上迅速打斷我,堅決的口氣掐斷了我想要求情的想法。
“皇上不是答應過妾妃,不會輕易鞭笞奴才們嗎?皇上胸懷博大,無需為了奴才們的錯大動肝火,反倒傷了自己的身子。”
“用不著拐彎抹角,朕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可這次小碌子絕不饒,耳朵貼在乾清宮牆壁上,嘴巴卻敞向慈寧宮,可惡之極!”
我懂了,小碌子原來是太后的暗線,難怪我與皇上暖閣裡的話太后居然一清二楚。想起來就讓人後怕,如此說來,我也不喜歡小碌子的所作所為。可皇上如此大張聲勢地鞭笞小碌子,就不擔心太后知道?私房話太后都能知道,這種張揚的場面那就更是擋都擋不住,根本就用不上密探,不僅太后會知道,整個皇宮乃至宮外都會知道。
莫非,皇上故意的。他在打狗給主人看,他在明目張膽地發洩他的怒火。也對,他不是那種低調掩飾的人,他的憤怒不僅不會壓下去,反倒還要透過最為激烈的方式發洩,這就是親政後的他。
也許睿親王執政期間,那種忍辱偷安的日子深深傷透了他。別說是睿王輕視他,就連身邊緊隨的侍衛都敢捉弄他。無數次噩夢中驚醒,無數次提心吊膽夜不能眠,或許就是因為他向我坦言他的這些秘密,或許就是因為這外表高高在上而內心卻不及常人安定的緣故,故每次他瘋狂洩恨、洩憤,我都默默等待,靜靜守候,只盼他不要傷害自己,只盼他重新振作。
打住繼續問詢的念頭,我緩緩行到他跟前。他很滿意我的表現,笑意從咧開的唇角溢位,同時手指指向茶几上的一碟糕點,“快坐下,這是朕特意吩咐為你準備的,御膳房做得很細心,朕嚐了嚐,果真好吃,你一定喜歡。”
桂花糕,天啊,又是桂花糕。昨日慈寧花園臨溪亭裡吃下的桂花糕還堵在心口,害得我昨夜一晚輾轉伏枕、臥而不寐。現在,皇上又是一臉笑盈盈地勸我吃桂花糕,是巧合?還是另有它意?
佯裝鎮定坐下,並未急於拿起桂花糕。說真話,實在吃不下,於是雙目脈脈真誠注視著他,坦言之,“皇上一片好心,實在感激,可妾妃確實沒有胃口,改天再吃,行嗎?”
皮笑肉不笑就是聽完我的話後他給我的表情,眼中沒了笑意,卻還保持笑臉,語氣隨意得不能再隨意,“怎麼,喜歡吃皇額娘為你準備的,不喜歡朕的?喜歡靜妃陪著你吃,卻不喜歡朕陪?”
驚愕失色,難以置信,嘴唇微張,卻是半句話也出不來。
“墨蘭,去年朕欲廢皇后,你以死相逼,知道朕心裡有多難受嗎?這次吃過皇額孃的桂花糕,你又打算聽從皇額娘,勸服朕寬恕吳克善舅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