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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深夜，眾人都各自回家守歲去了。

姜翎送走喝得臉頰紅紅的林檀，囑託袁昇將她好生送回家。

關上門，她無奈地看了一眼還賴在姜府的寧珏：“還不走？”

寧珏隨意地靠坐在廊下，將手攏進寬袖中，搖了搖頭，聲音喑啞：“阿翎的家便是我的家，不走。”

姜翎一時失笑，她竟忘了這兒還有一個酒量不好的祖宗。

她一把掀開他的大麾，靈活地鑽了進去，兩人緊緊地裹在一起。

“阿翎冷麼？”

姜翎捏了捏他凍得微紅的手指，假裝點點頭：“冷的。”

寧珏將大麾往她身上多蓋了些，自個兒卻微微打了個哆嗦。

“這麼冷還在外頭待著做什麼？”姜翎好笑地問，半個腦袋都縮在了毛領中，微醺的酒意在熱意瀰漫下愈發醇厚，她都感覺有些醉意了。

“今夜有雪。”寧珏指了指濃墨般的天空，“我想與阿翎一起守歲賞雪。”

“好。”

二人就這般裹著大麾，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除夕之夜外頭也沒什麼人，彷彿這天地間就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阿翎過了年還要回北境？”

“嗯。”

“我過了年也要去一趟揚州。”

“又要代長公主去祭拜我母親？”

誰知寧珏卻輕輕搖了搖頭：“此事該由你去的。此次前去，我準備與你祖父商議，經由揚州與定京為中心，廣設書院，能讓平民百姓也有讀書的機會。”

姜翎點點頭笑道：“祖父宅心仁厚，定會支援這件事。”

說罷，她頓了頓，又輕鬆道：“既然都辦了書院，不如再加個武學唄。”

寧珏微微疑惑，偏頭看她，她聳了聳肩：“我覺得善堂那般教孩子們習武挺好的，不善讀書的孩子也有個出路。”

“可以一試，那便在揚州先增設一個武堂。”

“揚州好呀，正好教頭也省得找了。”姜翎衝他眨了眨眼，“我看我就挺合適。”

寧珏怔愣片刻，“你……不回北境了？”

“回的，等徹底擊潰北狄，我便解甲回揚州。”

“那定北軍？”

“馮雲舒自幼便想做個將軍，領兵佈陣她比我強，她來做這個將軍更好。”

姜翎攏了攏領子，呵出一口熱氣，白茫茫的霧氣瀰漫開來，又消散在半空。

她沉默許久，放輕了聲音：“寧珏，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

“我曾經做了一個夢……”

幽靜而濃重的夜色中，姜翎的聲音虛無縹緲，講述著對她來說彷彿噩夢一般的七生七世。

此前的每一世，她的生命都停留在十九歲之前。

“翻了年我便十九了，那些噩夢太真實，日子越臨近，我越怕。”姜翎遙望夜空，雙手合十，“夢中的我無數次祈求神佛的保佑，可從神佛未有過回應。”

“所以，我只信我自己。”

“琅姨曾說，戰場上殺伐氣太重，心中總要有個信念撐著，不然會發瘋。”她語氣淡淡，“但我不信神佛。”

話音剛落，一粒晶瑩的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寧珏輕吻了那粒雪花，溫潤又曖昧的聲音瀰漫在漫天雪色之中：

“我也不信，我只信你。”

-

正月十五那日，姜翎還是去了一趟監牢。

陰暗冰冷的牢房沒有一絲暖意，姜翎腳踩著冰碴子，“嘎吱”的響聲讓她瞬間有了些不好的回憶。

但她依然向前走著。

這裡面關的都是昭王與李尚書那幫通敵謀逆的死囚，而今日午時便是行刑之日。

她停在一間牢房跟前，牢門緊鎖，結著一層薄冰，各種腥臊惡臭之氣裹挾著淡淡的血腥鋪面而來。

角落裡縮著一個髒兮兮的中年男人，另一邊地上躺著一堆破爛，勉強能看出人型，不知那李曄用了什麼法子，竟能讓姜以生到現在還留著一口氣。

興許也是從南苑弄來的神仙續命丹藥吧。

可惜神仙也救不了他們了，正如上一世神仙也沒有救她一般。

或許從來就沒有神佛，所以她只信她自己的雙手。

姜紹聽見了動靜，幾乎要凍僵的手指微動，勉強抬起頭來，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希望。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