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仁師道:“你想問你的父兄是怎麼死的?”
徐惠強忍悲痛,用顫抖的聲音道:“還望崔侍郎直言相告。”
崔仁師嘆了一口氣,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徐小娘子,這個問題的答案,您還是不知道為好。”
“為什麼?”
“那位文老兄肯定最清楚此事了。”
文四海道:“徐小娘子,崔老頭臨死之前,總算說了一句人話。這事呀,您知道了一定會後悔的。其實,怎麼可能有仵作驗不出來的傷?他們不是驗不出來,是不敢驗出來。”
郭業道:“我開出了十萬貫的賞格都沒人應徵,難道刑部仵作的油水有那麼豐厚?”
“那當然沒有了。不過,事情的關鍵在於有命拿沒命花。您手裡有錢收買他們,崔仁師卻握有他們貪贓枉法的證據。秦王您想想,一個仵作幾十年幹下來,就沒幹過一件虧心事?那怎麼可能!”
徐惠道:“可是,我還是想知他們三人……”
文四海無奈道:“若要人死而面板無傷,無非就是那麼幾種手段。稍微有點經驗的仵作一驗就明。老朽不敢說,恐怕汙了小娘子的清耳。”
郭業似懂非懂,也不願深究了,道:“惠兒,算了。如果被世人知道他們是含辱而死,恐怕也有傷岳父的令名……”
徐惠又是一陣哭泣,心中隱隱覺得,再問下去,就是一個絕大的錯誤,只得滿懷委屈地說道:“夫君,我……我現在只有你了!你可一定要對我好……”
“那是自然,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呃……天色已晚,要不你先回府去處理喪事。我這就入宮面聖,好揪出幕後的主使之人。”
“我聽夫君的。”
當即,刑部撥了幾個衙役,抬著棺材,把徐氏父子送歸本宅。至於郭業,則打馬揚鞭,直奔皇宮。
其時,已是夕陽西下。
李二陛下道:“馬上宮門就要落鎖了,郭愛卿有什麼話趕緊說吧。”
郭業把事情的經過簡短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所以,微臣是來請旨要對刑部侍郎崔仁師動刑。”
李二陛下眉頭一皺,道:“郭愛卿,你糊塗啊。動什麼刑?這事不是禿頭上的獅子,明擺著嗎?”
“陛下您的意思是……”
“能指使動崔仁師,又對徐氏恨之入骨的,除了我那個不孝子還能有誰?”
“您是說齊王殿下?可是此事明顯對他沒什麼好處呀?”
“無非是洩憤而已!”李二陛下恨聲道:“這孩子真不爭氣,連壞事都乾的不是地方!”
“您確定是他?”
“錯不了,知子莫若父,此事肯定是他所為。要不然,你以為朕為何立治兒為太子?因為佑兒根本就是爛泥糊不上牆!”
郭業道:“不見得吧。別的不談,想當初陛下的大軍在高句麗,生死一線……如果不談道德的話,這招還是挺毒辣的。”
“那是因為別人在利用他!這個主意,肯定不是他自己想的,他也籠絡不到那樣的人才。”李二陛下微微一嘆,道:“和治兒鬥,沒有朕暗中為他遮掩,他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足夠交淺言深了,郭業轉移話題道:“那您準備如何此事?”
“唉,還能怎麼辦?朕總不能為了這點破事而就把親生兒子宰了吧?”
“那崔仁師……”
李二陛下長身而起,來回踱了幾步,道:“郭愛卿,其實崔仁師是個好人。不過這次,他是被榮華富貴迷了雙眼,晚節不保。”
“好人?您是指的他詳審青州謀反案,釋放了很多無辜之人?”
“不只是這件事。有一個案子,兄長謀反,其弟連坐。眾人都說謀反者夷三族自古皆然,理應處死。唯獨崔仁師拘役力爭,說周禮有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朕最後聽了他的意見,赦免了那個弟弟。”
“那也是陛下仁德。”
“還有一件事,有校書郎王玄度為《尚書》做注,要求朝廷以此注為準,廢除其他註解。也是崔仁師慷慨陳詞,加以駁斥,令朝廷沒有釀成大錯。有此三事,崔侍郎稱得上國之諍臣了。”
郭業道:“陛下的意思……不會是寬恕崔仁師吧?”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唉,崔仁師跟了朕一輩子,總不能讓他落個沒下場,朕準備讓他告老還鄉。”
“可這畢竟是三條人命……”
“三條人命怎麼了?死了兩個獄卒為他們抵償兌命還不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