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深知,岑文字這個人很不簡單。
大唐朝廷的達官顯貴,大概都是出於三大政治派系——士林清流系,天策府嫡系和建成餘黨系。而岑文字不屬於三系中的任何一個。他甚至和曾經風光過武德舊臣系也毫不搭邊。
岑文字是個降官。
他原來是大梁蕭銑的中書侍郎。武德四年,隨蕭銑歸降,被任命為荊州別駕。這就相當於從國務院副總理,降到了一個地級市的副市長。
當時天下基本上已經平定,朝堂上的位置是一個蘿蔔一個坑,都有人佔了。有許多開國重臣都無法安置,更不用說一介降官岑文字了。可以說,按照正常的發展,岑文字這種出身的人,基本上就不可能再次爬上高位。
但是,岑文字還真的就做到了。經過十來年的宦海沉浮,岑文字又回到了中書侍郎的位置上。
令郭業感到岑文字不簡單的是,這個人確確實實是沒立過什麼大功,至於特殊的才能,嘿嘿……也沒有。唯一可以令人成道的是,岑文字的文章寫的不錯。但官場又不是考場,指望文章寫的好,就能升到中書侍郎的位置上,那也太異想天開了。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看岑文字的這份履歷就知道,這位岑侍郎別的不說,做官肯定是有一套的。郭業以前和岑文字沒什麼交集,這次不得不和這個官場老油子對上,不得不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秦國公府客廳。
一陣寒暄過後,郭業道:“岑侍郎,您一向是公務繁忙。今日貴足踏賤地,不知到底有何見教。”
岑文字連呼不剛當,然後說道:“聽說秦國公此次出使新羅,帶回來了五個美人,個頂個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實在是豔福不淺,羨煞旁人啊。”
郭業心說咱倆有那麼熟嗎,要討論這麼私.密的話題?他含糊應道:“多謝岑侍郎的誇獎。”
岑文字又道:“不過,女人多了也是麻煩。咱們男人,難免喜新厭舊,有了新人忘舊人,這都是人之常情。但是那些被冷落的女子怎麼能懂?一哭二鬧上吊,弄得人不勝其煩。秦國公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吧?”
“這個……閨閣瑣事,不足為外人道也。岑侍郎,咱們名人不說暗話。您是有大學問的人,講究的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今日來到郭某的府上,總不會是為了和郭某人談論女人吧?”
“好,不談女人。”岑文字又換了個話題,道:“秦國公新任不良人大統領和長安令,最近是不是一直公務繁忙,無暇他顧?”
“呃……其實也還好。”
岑文字忽然面色一肅,道:“秦國公,在下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岑侍郎有話但講無妨。”
“為人夫者可以喜新厭舊,但是為官卻不能喜新厭舊。您身兼多職,每個官職都關係到朝廷的安危,百姓的疾苦。稍一不慎,就會釀成大錯啊!”
郭業心說那話兒來了,故作不知道:“岑侍郎,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是禮部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禮部倒是沒什麼問題,關鍵是領軍衛府衙門,有一些衙役仗了領軍衛府的勢力,在長安城內,為非作歹,胡作非為,不僅百姓苦不堪言,就是不少低階官員也是不勝其擾。在下深為秦國公擔憂。”
“啊?還有這種事?岑侍郎,您這不是誇大其詞吧?據在下所知,領軍衛府,雖然叫做衙門,行的卻是軍法。哪個衙役能有那麼大的膽子,膽敢在長安城內胡作非為,難道就不怕掉腦袋嗎?”
岑文字冷笑一聲,道:“哼哼,那幫丘八的眼睛裡,只有金銀財寶,哪有什麼禮義廉恥了?實不相瞞,就在昨天晚上,有一個衙役,敲詐勒索不成,竟然把受害人抓進了領軍衛府衙門,現在那個受害人生死不知。這還是我大唐的衙役嗎?簡直就是土匪!秦國公,你這個領軍衛府大將軍,難辭其咎!”
“還有此事?但不知這個受害人是誰?”
“就是岑某人的弟弟,叫做岑文昭,現如今官居門下省弘文館的校書郎一職。”
“啊呀呀!嘖嘖嘖!”郭業誇張地叫了幾聲,道:“到底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敢敲詐岑侍郎的弟弟?實在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岑侍郎,您說這個賊人到底叫什麼名字,官居何職?我絕對饒不了他!”
“此人到底是誰,在下就不甚清楚了。不過此事證據確鑿,絕非岑某人胡編亂造。還請秦國公儘快把人放了,並且嚴懲那個小衙役。”
郭業道:“但不知如何嚴懲那個小衙役,才能讓岑侍郎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