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下,一更時分,宵禁鼓聲隆隆響徹揚州城中。
崔義珪讓人駕車一路橫衝直撞抵達揚州刺史府外,一番吵鬧口口聲聲嚷嚷著要見郭刺史,卻被幾名衙役以衙門夜裡不辦公為由,強行給擋在了大門之外。
不過外頭吵鬧的動靜還是驚擾到了裡頭,正當崔義珪萬般沮喪萬念俱灰之餘,突然裡頭跑出一名衙役,通傳道:“聽聞揚州銀號的崔東家來訪,郡丞大人特意讓小的出來延請!”
說罷,伸手示意請了一下。
一聽陳郡丞有請自己,崔義珪立馬又活了過來,抖落了一下衣裳,惡狠狠地剜了一眼剛才阻攔他的幾個衙役,冷哼一聲,啐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本老爺早就說過認識你們陳郡丞,認識你們郭刺史,哼!”
啐罷,便大搖大擺地自顧走進了府衙大門。
他被那名衙役帶到了前院公堂旁邊的一處花廳裡,廳中點著數盞燭臺,將花廳照映得格外亮堂。
那名衙役衝崔義珪交代了一聲:“崔東家請坐,稍等片刻,我這邊去請我家郡丞大人。”
“喂,你們家郭……”
崔義珪本想叫住那衙役,讓他將郭刺史也一併請來當面對質,畢竟當初在晚宴上,姓郭的刺史可是當面鑼對面鼓的跟自己敲定了瘦西湖的價碼。
可惜話未說完,那名衙役已經飛奔出了花廳。
不約一會兒,郡丞陳集濤便在兩名衙役的護衛下,進來了花廳之中。
今天的陳集濤穿戴格外正式,頭戴雁翅帽,身穿綠袍官衣,腳蹬烏皮靴。一副辦理公務接待城中士紳的樣子。
而且從他進來花廳的那一刻起,他的臉就沒有崔義珪想象中那般熟絡地笑起,相反一板一眼彷彿不認識自己一樣。
崔義珪走到陳集濤跟前,低聲問道:“陳郡丞,今早江上交割出了何事?怎麼我家胡掌櫃和手下的夥計都丟了性命,飄屍到了岸邊?”
陳集濤突然面露疑惑地看著崔義珪,渾然不知一般地不解問道:“什麼江上交割?你是揚州銀號的崔東家是吧?你放心,貴銀號的胡掌櫃和數名夥計之死,本郡丞已經派人去查了,過些日子就會有結果出來。”
說著,陳集濤臉色微微轉愁,低沉地嘆道:“唉,人死不能復生,還望崔東家節哀順變才是。”
‘什麼?“
崔義珪臉色鉅變,彷彿見了鬼一般地看著陳集濤,尖叫道:”陳郡丞,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想矢口否認崔某與你們揚州刺史府的交易嗎?”
陳集濤聞言立馬拉下臉來,眉頭緊皺臉色陰沉地看著崔義珪,喝道:“放肆!崔東家,本官跟你相識嗎?”
“什麼?”
崔義珪這下更是懵圈了,又氣又恨地叫道:“陳郡丞,你居然裝作不認識我?我與你足足見過兩次面,第一次是我出五千兩銀子跟你購買內幕訊息,第二次是在獅子頭酒樓的雅間兒裡商談購買瘦西湖之事。那天,我與吳茂才吳東家,還有你們揚州府衙的郭刺史同坐一桌,敲定了揚州瘦西湖這塊地盤的價格。怎麼?陳郡丞,你莫非想抵賴不成?”
“放肆!”
陳集濤又是官威怒放,大聲喝道:“滿口胡言亂語,本官前些日子一直都在揚州府下轄各縣走動,今日下午才堪堪回揚州。哪裡會有時間跟你見過兩次面?崔東家,你居然誣陷本官收受賄賂,就不怕揚州府衙治你的罪嗎?至於你說得瘦西湖出售之事,更是子虛烏有,本官聞所未聞,你可莫要胡言亂語才是。”
“不,不可能!”
崔義珪見著陳集濤不僅裝作不認識自己,更是矢口否認買賣瘦西湖之事,心裡的怨憤可想而知了。
只見他突然逼上前去,跟發了瘋一般地雙手抓住陳集濤的肩膀,不斷拉扯著陳集濤身上的綠袍官衣,紅著雙眼大聲叫嚷喊道:“放屁,你明明就認識我,你明明就跟我談過瘦西湖出售之事,現在居然統統不承認?姓陳的,你還我銀子,還我八百萬兩,還我九百五十萬兩雪花銀子,你就是個騙子,我跟你拼了!!”
“放肆!”
“作死!”
陳集濤身後的兩名突然上前,強行將崔義珪推搡開來,一人一邊將他架住,讓他半點無法動彈。
崔義珪不斷掙扎扭打,嘶聲喊道:“姓陳的,你個騙子,還我銀子。”
陳集濤滿臉無辜,無辜中帶著絲絲被侮辱而感到憤怒的神色,隨後他大袖一揮,喝罵道:“瘋言瘋語,本官懶得與你一般見識。你說來聽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