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餘暉盡,暮色緩緩沉,又是一個黃昏天。
吃過晚飯,郭業先是去了一趟馬元舉的家中,將昨日洗劫何府之事說了一通。
畢竟一夜之間,隴西第一家飛灰湮滅,何府近百條人命無一獨活,這端的不是一件小事。
儘管馬元舉已經默許自己這麼幹,而且也知道這件事,但是於情於理,他郭業都要和馬元舉知會上一聲。這不是上下級之間的敬重,而是戰友之間的尊重。
如今整個隴西縣衙就剩他們兩個管事兒的人,縣令大人又讓二人全權負責守城事宜,這種不是基情勝似基情的戰友情,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更何況,一直以來,馬元舉雖然刁鑽詭詐,但是對郭業的照拂那不是蓋得。
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郭業都覺得自己很有必要上馬元舉家一趟,哪怕說一聲感謝都足矣,感謝他的睜一眼閉一隻眼,感謝他的點撥提醒,更是感謝他的縱容。
要知道能夠讓馬元舉這樣自詡天下儒生聖人門下的讀書人,去縱容郭業做這種缺德事兒,當真是放下了心中一些堅持許久的原則。
即便當年面對升官的誘惑,他馬元舉都守住本心,堅持原則,不曾有過一絲動心,沒有與他人同流合汙。
誰知為了郭業這個好基友,他墮落了……
郭業靜靜地來,在馬元舉家中呆了不超過半個時辰的時間,便又悄悄地走,僅在馬元舉家的門口放下一個竹籃。
籃中放得既不是銀子,也不是吃食,更不是令馬元舉做夢都想吐的白麵大饅頭。
而是一籃子的書,約莫十幾本,並非四書五經經史子集之類的印本,而是何家老二何洵收藏的一些孤本典籍,還有幾份前朝名家碑文拓本,都是何洵在外訪友期間搜尋而來。
對於郭業來說,這些玩意還真不如幾串珍珠瑪瑙翡翠項鍊來得實惠。
但是對馬元舉來說,這些東西才是好之又好的好寶貝,相反,你如果提著一籃子的金磚銀錠進來,這頭犟驢非將郭業掃地而出。
這就是馬元舉不同於衙門其他官員的地方,也是郭業對他又愛又恨的地方,有堅持,卻又頑固不化。
就是一頭犟驢子。
離開馬元舉家之後,郭業才往著衙門方向走去,看這天色,朱胖子應該差不多把城中那些商賈和富戶都請來了吧?
進了衙門,便早早有朱胖子的手下在大門口等候郭業,見著郭業到來趕忙上前迎去,將郭小哥領到了平日裡縣令大人審案斷案的公堂之上。
果不其然,一上了公堂,郭業便看見公堂兩側坐滿了綾羅綢緞的商賈和腦滿肥腸的隴西大戶,足足有二十來號人。
眾人正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一見郭業進來立馬止住了聲音,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到郭業的身上。
朱胖子立馬將郭業迎了進來,踮著腳尖對著郭業咬起來耳朵,興許是彙報彙報邀約眾位商賈大戶的過程吧。
咬了一小會兒的耳朵之後,朱胖子將公堂之上,縣令大老爺專坐的那把椅子給搬抬了下來,堪堪放在公堂之下供郭小哥坐著。
朱胖子此舉也是郭業授意的,別看縣令顧惟庸不在,但是他也不敢託大,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到人家七品縣令的位置上。
萬一被哪個嚼舌頭的有心人傳到顧惟庸的耳邊,那不是很徒增煩惱嗎?做出一些令上司忌憚的事情可是官場大忌。
郭業正襟危坐之後也不像以前談話那般長篇累牘繞圈子,而是直接切入主題朗聲問道:“諸位,郭某是什麼人也無需本人多做介紹了吧?今天召集諸位前來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如何將隴西縣城守住,再不濟也要撐到益州郡折衝都尉府的援軍到來為止,咳咳,諸位都是隴西縣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說說吧。”
旁邊的朱胖子在一旁附和道:“縣令大人最近要在感業寺禮佛一段時日,臨走前有過交代,縣中一應事宜全權交由功曹馬大人和郭業郭小哥處理,你們都懂了吧?”
嗡!!!
朱胖子這話才是最要命的,在場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人精,焉能聽不懂朱胖子這話的真正用意?
縣令大人敢情是避風頭去了,如今隴西縣城暫時由郭業和馬功曹負責。
這就是給郭業二人先斬後奏的大權啊,嘖嘖,眾人心中的那桿秤砣微微傾斜了一下,也稍稍收起了對郭業的輕視之心,至少目前來說不敢再過輕視。
此時右側第一椅子上顫顫巍巍地站起一老者,郭業認識此人,這老者乃是隴西縣城最大的飯莊“食為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