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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兩道壽眉微揚,一雙老眼,登時放出異樣光芒,路民瞻涑然道:“晚生略譜技擊,怎敢在大師向前有大俠之稱。不過,這幾年奔走江湖卻頗識得幾個有心人。大師之外,前年在華陰曾遇顧亭林先生,他的屯田與票號的方法都辦得極好,真是寓兵於農,寄餉於市,將來一旦有事,大河以北;不難得手。只可惜韃虜中亦頗有能者,暫時不得不銷聲匿跡,以免引起注意。此外川中有羅天生,川邊有馬鎮山、方天覺,江寧有甘鳳池,九江有周鳳,淮上有白泰官,雖然出身各有不同,志在反清復明則一,只要路後有隙可乘,我想,各地都會有人響應的。”
曾靜一邊看著窗外,把頭連搖一邊說著:“你不要把事看得太容易了,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你說的這些人,除亭林先生那是人所共知的而外.其餘便難說了。遠的不說,只甘鳳池這人,青年有為,武功絕倫,我是知道的,人品便不見得可靠,據我知道的,目前他已被騷韃子網羅去,做了蘇木達王府的教習,你說能靠得住嗎?”
路民瞻正色道:“省三兄!你這話未免太辱沒了甘老四了。他的本心何嘗使前北去,那是去年我們幾個人公決的,好不容易才把他說服下來混入權貴府中,專為刺探滿人行動和對我們的種種便利,你當他是自願去做鷹犬的嗎?”
正說著忽然門簾一掀,走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頭戴紅呢風帽,身上披著一件紫峰斗篷,進門來連身上積雪都未撲去,便拍著路民瞻的肩頭道:“清平世界,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公然在這裡商量造反,還下隨我到宮裡去。”
路民瞻回頭一看,見是亭林先生顧炎武的堂弟肯堂不由大笑道:“如以造反而論,你便是一個謀主,我也正要出首領賞呢。”
肯堂也相與一笑.隨又向老和尚笑道:“晚村先生、小可來遲,倒累賢師徒久等了。我真想不到路大俠也在這裡,今天倒真有趣得緊。”
說著脫下風帽斗篷向炕上一扔,又笑道:“這裡看山賞雪固然是好,難道你們就不怕說話被人聽去嗎?現在禁網方嚴,今天我們又有些話要說,何必在這酒肆裡惹事呢?”
老和尚笑道:“你知道這酒肆主人是難嗎?”
顧肯堂不禁詫異道:“難道也是個我輩中人嗎?怎沒有聽你說起呢?”
“他便是參與騰江之役的南工部傳郎曹宗昭,那跑堂的便是他公子仁父,昔年張少保蒼水殉國,便是由他父子策動人埋在對湖的。你想這樣人物開的酒店,又在大雪天裡,會得出事嗎?”
老和尚不禁哈哈大笑。
“大師怎麼會知道得這樣詳細?我就住在隔壁,為什麼連日都來陪酒,一點也看不出。”
路民瞻也出乎意料的問。
曾靜道:“他已改名王二,公子叫王小乙,你如何知道?
就我老師,也是因為吊蒼水先生之墓才認識的。”
肯堂不由慨然道:“我對此老文章氣節久已傾慕,想不到竟然遁跡在茶傭酒保之中,勝國孤臣,寥落至此,真太令人不勝感慨了。”
曾靜道:“中山南王的襲侯尚且只落得代人受杖,靠幾個賣打的錢來養活自己,何況一個區區工部侍郎。不經亡國,又誰知道亡國之慘呢?”
路民瞻猛然把手一拍道:“也惟其如此,才能見曹老先生的松柏之操。要不然,滿虜現在正在訪求隱逸,又開博學鴻詞侍科,憑他的聲望,只要心眼兒稍微活動一下,還不是富貴隨之而來,何用受此淒涼呢?”
肯堂道:“那也不盡然,你看在北京迎降的諸人,如李建泰、陳名夏、錢牧齋等人,還不是殺的殺,下獄的下獄,憂讒畏譏的憂讒畏譏,有幾個能痛快的。與其那麼受罪,還不如曹老先生父於遁跡茶傭倆保的自在呢!”
說著一看老和尚道:“此公父子能講一見嗎?”
晚村微慨道:“曹公昨日已到嘉定去訪尋三屠以後的一個故人之子,公子仁父就是外間那個堂倌,少時便可見到。
不過,此間並無外人,我前幾天聽曾靜說你要到北京去,所以特為教他邀你來此一敘,一則為你餞行,二則也問問你去的打算,能告訴我一點,讓我放心嗎?”
肯裡沉吟了一下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事,不過我聽說玄燁(康熙名)那韃子,著實是個了不起的主兒,所以打算去看看虛實,二則打算找機會,替他先貼上一點爛藥,種下點反清的種子為我們他日復國的張本而已。”
曾靜不由點頭道:“我還當你此去效法荊河聶政之所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