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來到學校裡的自由菜市場買菜,它位於校園盡端的一條蜿蜒的水泥路兩旁,都是附近的菜農挑擔子來這裡擺攤設點,熙熙攘攘地。鬱琴買了一條活蹦鮮跳的鱖魚,正準備走,這時一位中年老師,老遠就主動過來和鬱琴打招呼,上次在舞廳裡見過他夫婦,他是法語系的老師,平時不大熟,讓鬱琴頗有點意外。鬱琴和他寒暄了一會兒,又到另一個攤子買肉,挑了塊五花三層的豬肉,又買了些雞蛋,還挑了好幾種新鮮的時令蔬菜,這才提著裝滿菜的袋子高高興興地回宿舍。
8.老宿舍和小洋樓(一)
到家時,鬱林和顧霄雲正坐在十四寸的彩色電視機前看女子排球賽。見鬱琴進門,顧霄雲趕緊起身,鬱琴讓他們繼續看球。她轉身取下門後掛著的圍裙繫上出來,顧霄雲跟著執意要幫她一會兒忙,她就讓他剖鱖魚。他們提著魚來到樓梯口公共盥洗室,顧霄雲感覺裡面的溫度低些,他環顧了一下。朝北開了一線高窗,儘管白天室內仍然昏暗,明顯光線不足;屋頂開了個老虎窗,蒙上了陳年汙垢,看上去有一線微弱的光,照著蜘蛛網,晃著絲光,對採光也不起多大作用。靠牆一溜水泥盥洗臺;中間是一排砌著高高踏級的廁所和浴室隔間相連,地上到處是一片片、一汪汪溼漉漉的水跡和水漬,透著陰森、潮溼的冷氣;旁邊的水池上方水泥牆上寫著一行娟秀的粉筆字:請不要亂扔垃圾,以免堵塞。他看著這熟悉的字型就知道是鬱老師寫的,彷彿寫出在這裡居住的些許無奈……。
顧霄雲把魚放在靠近門的水泥盥洗臺上,從視窗飛瀉進來的陽光,正照亮著這一塊,他捲起了袖子,在砧板上剖魚;魚鱗飛濺,鬱琴擔心他濺在身上,便脫口而出:“你還是繫上圍裙的好。”顧霄雲笑道:“好呀!”鬱琴忙解開自己身上的圍裙,可顧霄雲手已弄髒,便伸開雙臂讓鬱琴給他繫上,她突然遲疑了一下,表情是說錯話的尷尬,又不好再說什麼。還是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繞過他的腰,希望手臂再長些,可顧霄雲一晃動,她的臉還是貼了一下他的後背,彷彿是觸電一般地羞紅了臉,終於圍上了。顧霄雲瞥了她一眼,幹活幹得更歡了。鬱琴噓了口氣,暗自慶幸:幸虧今天是週日周圍沒人,這走廊裡的每家幾乎都搭上早班校車,進市內遊玩或回父母家去了,只剩下走廊盡頭的那個終日關門閉戶的精神病單身漢,逢年過節這座樓反而異常地寂靜。
鬱琴將鱖魚放在碗裡,抹上鹽、料酒,灑上姜蔥蒜末,加上水入鍋清蒸。另一口炒鍋還要炒韭菜花肉絲,茭白牛肉末,素白菜……。顧霄雲看到房間裡掛著一把吉它,便問鬱林:“你姐喜歡彈吉它?”鬱林道:“沒事她彈兩下,只是自學了點基礎。”他便拿了下來道:“這是我姐一個同學嫁給了這裡的一個外教,後來飛到美國去了,臨走時把這把琴送給了我姐,現在我們家裡還有一把。”說完他便撥著和絃,兩人一道哼唱起正流行的歌曲:
天邊飄過故鄉的雲,它不停地向我召喚。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有個聲音在對我呼喚: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遊子;歸來吧,……
鬱琴從門外探過頭來朝裡望了望,看著這兩人的高興勁,笑了笑。水開了,她又該打蛋花湯放西紅柿片。過了些時候梅菜扣肉也端上了桌,並給涼拌藕片灑上絲絲紅椒點綴。鬱林開了青島啤酒,給顧霄雲小心翼翼地倒上一杯,玻璃杯中氣泡白花花地爭著向上衝,眼看著要竄出杯口,半晌才退了些下去,總算歸於平靜。大家舉杯互相祝願了一番,顧霄雲好久沒有改善生活了,胃口好得很,跟鬱琴說起馬馳來,說他也在爭取自費出國的事,正在抓緊時間學習英語,幸虧前兩個寒暑假期常到鬱琴家裡補習了英文,所以他還有點信心。最近,還在想找一位在美國的臺灣朋友做他的經濟擔保人……。鬱林邊喝酒邊又談起剛才的排球賽……。
飯後,鬱林要回歸實習隊伍了,鬱琴和顧霄雲一起送他。三人朝山腳下的公路方向走去,走過一段路,就見前面數棟黃瓦白牆的兩層小洋樓,掩映在綠林中。每棟左右兩戶,如並蒂蓮一般,各帶獨立的院落,有如別墅。這在八十年代可是稀罕之物,讓學建築的顧霄雲眼前一亮,透過籬笆朝院內看了看,指著這房子好奇地問道:“這種公家的小洋樓誰住?”鬱琴答道:“是教授住的。”顧霄雲說:“這種檔次的小洋樓,其它學校還不多見。”鬱琴回想著凌維彤家的樣子,說:“上下兩層帶室內樓梯,很舒服也很有趣。”顧霄雲問:“這房子應該建了有些年頭了,保養得也不錯。”鬱琴說:“大概是五十年代建的。”顧霄雲順手摘了一片葉子,嘆道:“不過,教授住過一輩子,還是要交公的。”鬱琴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