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用來接待探視者的客房,明水可沒有那條件了,除去場部用芨芨草蓆搭了幾間房當辦公室,所有的勞教犯和幹部都住地窩子和窯洞。親屬來探親只能擠在勞教犯中間睡覺,或者坐以待旦。
我睡下了。我想,作為老董的朋友,我應該把自己的鋪讓給她妻子去睡。
許久之後抬頭看看,她還坐在地鋪上。我想,她可能是嫌我的被褥髒。已經整整三年了,我沒拆洗過被子。被子髒得沒法看,還長滿了蝨子。我還聽見她輕輕的啜泣聲。
不知道夜裡她睡覺沒有,我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還是那樣坐著,只是把一條被子披在她的列寧式呢子短大衣外邊。冷啊,雖然還沒到隆冬季節,但高臺的夜間溫度已降到零下十七八度。窯洞裡又沒有爐子取暖,洞口只有一個草簾子擋擋風。唉呀,溫暖的火爐呀,我們已經三年沒見過它了。
我起床後沒有洗臉,——我已經記不清幾個月沒洗臉了。洗臉水要去東溝大灶旁的水井去抬,我們沒有打水抬水的力氣了——就去找隊長開了個條子,給她買了一份客飯——兩個菜糰子——端回來叫她吃。我說她:快吃吧,吃完了去趕火車。
她接過了菜糰子,但沒吃,放在皮箱上。
我說,昨天餓了一天,今天還不吃,你是嫌飯難吃吧?
不想吃,我一點兒也不餓。她一說話就又哭了:小李大哥,求你帶我去找老董的墳吧。找不到墳,我一口飯也吃不下去。
我說她:唉,你怎麼這樣不聽話,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不知道墳在哪個地方。你快吃了飯回上海去吧。
她哀哀地哭:小李大哥,老董在信裡說,叫我到了農場有什麼事就找你。你一定知道他埋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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