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成天一笑:“來了?”
我一驚:“是明宇?”
他似笑非笑看我一眼:“心裡眼裡就只有那個明宇?可惜不是。能吹這種樂音的,放眼天下,只有一個。”
我想了想,那簫音越發清朗,雖然曲調宛轉,可是音樂裡面竟然一點暖意也沒有,就象那幾乎透窗而入的北風一樣。
“是蘇遠生?”
“不錯,到底是有舊情。”
我眉毛都要豎起來,他說:“舊交情也不至於你把眼瞪成那個樣子。”
我掙著想坐起來,可是後面極不舒服,只撐起到一半,“啊”了一聲,又倒回去。
龍成天一手按在我肩上,臉上聲色不動。
過了片刻,船上也有一道清嘯之聲,遠遠傳了出去,有如龍吟虎嘯,極具威勢。
我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是誰?”
龍成天完全明白我在問什麼:“是楊簡。”
沒看出來。
這個人也是深藏不露的。
江湖上臥虎藏龍,其實宮禁中的兇險又何嘗少得了?能站得那麼牢穩,被皇帝信任的人,一定是有真材實料的。
我身體僵硬著,他居然猶有閒暇,對我小聲說:“別緊張,他不會過來。”
我愣了下。
龍成天笑道:“民不與官鬥。他不過是個示警的意思,不過,用處不大。你甚至聽不出是他,看來是忘得很徹底。”
他要來救我?
為什麼?
怎麼是蘇遠生怎麼不是……
不是明宇呢?
“蘇教主也是個難得的人才了。能把練了十來年的功夫盡數廢了,從頭起練另一種完全不同路數的功夫,而且練的不錯。”他的口氣象在誇獎,但是眼神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不過他的長才也只是武學上,魔教良萎不齊,他約束無力,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頂多是匹夫之勇。”
我心裡其實知道他說的是客觀事實,但是龍成天不管說什麼我聽著總是很刺耳,反駁道:“人無完人,你治國有一手,治家就不怎麼樣了。要說武功,也就勉強制服我這種三腳貓。要說你的長才,也不過是在鬼域心計上。”
他看我一眼,並不動怒,這人城府當真是深:“你對我總是沒有好話。”
我諷刺的彎彎嘴角:“在你跟前說好話的多了,不欠我一個。”
他愣了下,居然笑起來:“對,說的對。”
有毛病。
被人損居然還笑得這麼開心,我現在覺得他不是城府深,是腦子有問題。
估計是壓力太大,精神要往崩潰的邊緣滑過去了。
他說:“我原來老覺得少了些什麼,想來想去,一年多都沒想明白。現在可算是明白。”
我瞪著眼瞅他。
他摸一下我的頭,狀似摸小貓小狗:“我身邊原來就少一個不會說好話的你。”
我沒吭聲,忍住想瞪他一眼的衝動。
說來說去,原來是犯賤!
皇帝當久了,好話聽煩了,就想聽難聽的,想讓人損他。
這不是犯賤是什麼。
我用手扶著床頭坐起來,然後低頭尋找。
“找什麼?”
看不到鞋子,我赤著腳跳下床,直腰的瞬間窒悶的痛從腳彎一直竄到肩膀,我差點栽倒。
差不多是連撲帶爬的走到窗戶跟前,一把推開了窗。
北風一下子灌了滿懷,我冷得打了個哆嗦。
蕭音更清晰了,吹得悠揚宛轉,迴腸蕩氣。
一瞬間突然想起句很怪的話。
忘了在哪裡看到過,說一個人,任是無情也動人。
好象套在蘇遠生的身上,再合適不過。
我沒法子出聲。
不過,很想和他說,請他不要這樣做。
我不是甯莞,不值得他為我做什麼事,喜歡過他,為他付出過,他所懷念的那個人,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我是章竟,不是甯莞。
所以,注意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108
簫音嫋嫋,吹了足足一頓飯的光景方停。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飄雪了。
突然想起,去年飄第一場雪的時候,我也是和龍成天在一起。
不知道蘇遠生現在河上的哪裡,風浪聲一波高過一波。
外面一片的黑,碎雪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