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冬天一直圍著火盆,說對它感興趣不如說對它能燒各種美味感興趣。
“嚎天子,看爹給弄回啥玩意?”
“長蟲(蛇)!”嚎天子天生不怕這些東西。
“咦,不準叫長蟲,叫尖條子。”河上漂希望兒子成為鬍子,從小教他黑話。
“我吃尖條子!”
“不叫吃,叫掯!”
“爹,我掯尖條子!”
“呣,這就對了。”河上漂高興,將蛇埋入火盆,那蛇掙扎一下,它沒有死,冬天避素(冬眠),冬天弄到蛇還真不容易,鬍子大櫃還真弄到了,他說,“尖條子燒熟,蘸殺口花(鹽花)掯,蒜瓣瓜子(肉),賊香!”
第十五章 女兵柳硯冰(4)
兒子嚎天子嚥下口水,火盆裡有燒肉的香味。東北人很少有人吃蛇,把蛇列入神和仙的有說道動物行列,典型的有黃鼠狼、蛇、狐狸、蝙蝠……躲避它們,輕易不會殺死它們,吃蛇屬於極個別的人所為。不信邪的人才敢吃,鬍子什麼不敢吃哦?
炭火燒蛇肉的確很香,嚎天子吃得汗巴流水。燒蛇給了他經驗,很多東西都能燒著吃,八歲的男孩有了想象力。有時想象力也超現實,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一次河上漂和壓寨夫人出去遛馬,把兒子留在老巢裡,確切說留在火盆旁。燒點兒什麼吃的慾望很強烈,於是找到一件東西,誤認為能吃,毫不猶豫地埋入火盆,等待燒熟。
柳硯冰回來,見兒子專心盯著火盆,奇怪道:“咋這麼老實呀!平常你淘得沒邊兒,都要上房芭!”
“燒魚。”
河上漂時時糾正兒子道:“魚叫什麼?說!”
“批水子、頂浪子。”
“還有。”
“嗯,擺河子、穿浪、擺尾。”
河上漂摸著兒子腦袋誇獎道:“是我的兒子!考你幾樣。茶?”
“青蓮子、黃蓮子。”
“鴨蛋?”
“崑崙子。”
“點燈?”
“掌上亮子。”
河上漂伸兩根指頭,問:“二呢?”
“兩道子!”
“行,你行啊!”河上漂滿意兒子黑話滾瓜爛熟,說,“你長大一定錯不了,準是個騎馬挎槍吃走食的爺們!”
一旁的柳硯冰心裡被人塞入一把草。
“頂浪子!燒糊啦!”嚎天子忽然想起火盆中的食物,用鏟子扒拉出來,那魚冒著煙。
“這是你燒的擺尾?”母親驚訝道。
“嗯哪!”
“哪裡是什麼擺尾啊!你傻呀?燒的是線板子。”柳硯冰忍不住大笑,兒子將她的纏線板子——魚的形狀,木頭雕刻的,誤會出在河上漂給線板子蒙上一層魚皮,它失去了纏線的功能,變成工藝品掛在房棚,兒子瞄它很長時間,趁父母不在弄下來,埋在火盆裡燒著吃。
這件事柳硯冰一直在想,不對,兒子背黑話咔咔,怎會不認得魚?他定然頑皮惡作劇。燒木頭魚成為一種永恆的記憶,她始終沒忘記。身陷匪巢這個冬夜,她還想著一件溫暖的事情,和戰友李秀娟枕頭挨枕頭睡,土炕很熱乎,她湊近她的耳邊說:
“我現在告訴你,他叫康國志。”
“康處長?”
“嗯,東北解放我們就結婚,孩子出生就叫解放,康解放。”李秀娟憧憬道。
聽這樣的夢想,誰都會感到溫暖。
“你呢?大姐。”
“什麼?”
“愛人啊!”
柳硯冰麻木了這個詞彙,太多的痛苦是男人帶來的,愛像漫長冬天裡的長河一樣難以融化。第一個男人是河上漂,最後一個男人也是河上漂,這扇大門永久地封閉了。
“大姐,三江是你家鄉?”
“是!”
“還有什麼親人嗎?”
柳硯冰一根腸子被提起,用當地土話說七股腸子八股肚子的心不靜。她思念一別十幾年的兒子狗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說:“我有一個兒子。”
“哦,他在哪裡?”
“不知道!”柳硯冰說,“我走時他十歲。”
“和誰在一起?”
“他父親。”
“他父親做什麼的?”
“土匪,大櫃。”柳硯冰說,她向組織交代過這段歷史,沒掖沒藏,戰友們不清楚她的身世,“我離開的時候,他在匪巢裡。”
“沒有這綹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