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05年8月15日，中國，赤城。

朝陽冉冉升起，陽光灑滿了這座正在崛起的大都市。銀白色的高速公路，如一條綵帶飄蕩在城市上空，一座座高聳的立交橋和摩天大廈，更為這座城市增添了無窮的魅力。

一輛黑色轎車正在出城的高速路上不緊不慢地行駛著，車後座上坐著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老人深沉的目光緩緩掠過這座城市，過了很久又疲憊地閉上，像睡著了似的。

坐在老人身邊的中年男人好久都沒有言語，此時見老人閉上了眼睛，於是示意司機減緩速度，又輕輕抓住老人的手，臉上充滿了無盡的關愛。

坐在副駕駛室的人大約五十來歲，是赤城市第一市長，他回頭看了老人一眼，又沖年輕人微微一笑，壓低聲音說道：“需要停車休息一會兒嗎？”

年輕人笑著搖了搖頭，對他的好意表示感謝。

半小時後，轎車停在了一座公園門前，這裡就是全國聞名的“赤城烈士陵園”，安葬著兩百多名在抗日戰爭中為國捐軀的烈士。

門口已經等候了很多人，待車停穩後，一個戴著眼鏡的人上前來說道：“秦市長，都準備好了！”

老人在年輕人和市長的攙扶下，慢慢走上了進入烈士陵園的白色臺階。

一座高聳的紀念碑在陽光下更顯得高大雄偉，碑上刻著“永垂不朽”四個大字。也許是時間太久，經歷了太多風雨的紀念碑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

老人不再要人攙扶，獨自站在紀念碑前，凝望著碑上的大字，渾濁的目光中流露出無限深情。沒人知道老人在想什麼，更無人能進入老人的內心世界，那種穿越時空的目光，像在重塑歷史的記憶。

年輕人捧著一束火紅的鮮花遞到了老人手中，老人衝著墓碑深深地鞠躬，然後把鮮花放在了墓碑前的臺階上，突然又跪倒在地磕起頭來，額頭完全碰觸到了臺階上，良久沒有起身，在那一刻，時光彷彿停止了流轉。

“爸……”年輕人扶起老人時，老人已是淚流滿面。

“宋大哥、團長、強子……八路軍戰士張正回來了，終於回來看望你們來了。”老人在心中默默地念叨起來，無盡的悲痛迅速佔據心間。那一刻，老人看見了許多張多麼熟悉的面孔，那些已經遠去的畫面開始在心中重述那段刻骨銘心的歷史，那段用鮮血祭奠的回憶。

在回去的路上，老人始終沉默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直到下塌的賓館都沒說一句話，然後把自己在房間裡關了整整一夜。

老人坐在窗前，瞭望著窗外的高樓大廈，思緒飄渺無定。閉上眼，那一個狼煙四起、戰火紛飛的年代又浮現在心頭，一張張模糊而又漸漸清晰的面孔，恍若在眼前晃動。過了很久，老人猛然睜眼，卻又發現自己仍然置身於這個繁華而又喧囂的世界，淚水禁不住又溼潤了雙眼。

第二天一早，老人早早地起了床，而且特意打扮了一番，精神比昨天看起來俊朗多了。

翔風，赤城市區十公里外的一個小鎮。

老人和他的兒子，以及赤城市市長到達鎮裡時，鎮裡的領導已經等候在路口，然後帶著他們來到了一棟三層高的洋房前，房子前已經站了許多人，全都圍在一位老婦身邊。

老人內心的激動完全洋溢在臉上，眼神在每張臉上一一掃過，但就在那一刻，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老婦人的臉上……

兩位滿頭白髮的老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彼此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動容。

“阿梅，真的是你嗎？”

“張大哥，是我啊，真的是我！”老婦的聲音在顫抖，很嘶啞。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再見面了。”

“只要活著就好，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這句話觸痛了老人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根弦，他淚水漣漣地感嘆道：“只要活著就好！”

六十年，彈指一揮間。

六十年前的那場戰爭，是一道永遠無法撫平的創傷。

他們都沒想到，一轉眼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居然還能活著見面。兩位老人仔細端詳著對方，因為太過激動而無法抑制內心的情感，又都開心地笑了起來，淚水在笑聲中一點一點地融化。

記憶，再次敲開了老人的心門……

獵日風暴　第一章　對峙（1）

1940年冬，硝煙瀰漫的中國大地一片蒼茫，皚皚白雪覆蓋下的地表已經被戰火摧殘得滿目瘡痍，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