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賣。”永旺說:“你想要多少?”秦老謅說:“出多少也不能賣。”永旺問:“為什麼?”秦老謅指著老伴笑道:“是她不讓。我跟慧昱已經講過,她當年是來採這柘樹葉子愛上我的,對這樹特別有感情。”永旺張大了嘴說:“呵,明白了,你們老兩口是樹為媒呀?那真得好好留著這樹,叫子子孫孫都記著你們倆的奇緣!”
三人扛了木棒和苫子走到村外,慧昱忽然看到左邊的山坡上有一茶樹苗圃,就問秦老謅,現在是不是可以栽茶了。秦老謅說,現在正是好時候。慧昱便讓他去問一下價錢。秦老謅道,好說,這苗圃是我一個本家侄子的。他放下肩頭上的木棒,去問了一下,回來說,茶苗本來是一毛錢一棵,他給講了講價,就降到了八分。慧昱說,那好,明天我就來買。秦老謅說,不用你倆過來,我每天給你們捎一些上山,一天能栽多少就捎多少。
雙手合十 第二十三章(6)
三人爬到山上,正搭著茅篷,申式朋過來了。他板著臉說:“風景區不準亂搭亂建,你們這是幹啥?”秦老謅說:“他們倆讓老和尚攆出來了,你總得叫他們有地方住吧?”申式朋說:“雨靈不讓慧昱在寺裡住,這事我已經聽說了。他這麼做不大合適,我去跟他說說,再讓你倆回去好不好?”慧昱說:“多謝主任關心。可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和尚是不會讓我回去的,再說,我也想在這裡陪護師父。”申式朋看看已經快搭好的茅篷,搖頭道:“想不到,你們僧人內部也有這麼多的是是非非。好吧,你倆想在這裡住就住,本主任不再追究。”
第二天,雲舒曼和衛萬方來了,雲舒曼說,申式朋打電話向她講了慧昱的遭遇,她今天特地約上衛局長來看望一下。說罷將手上提的一把鋼精壺和一把暖瓶遞給他,讓他用來燒水,慧昱急忙道謝。衛萬方道:“慧昱,你那篇關於平常禪的文章我看了,真好。我為咱們怡春有你這樣的知識僧感到高興!”雲舒曼勸慧昱:“每一種宗教裡面都有教派之爭,法理之辯,希望你以平常心對待遇到的種種事情,好好在這裡修你的平常禪。”衛萬方說:“不光是自己修好,還要把平常禪推向社會,現在不是講建設和諧社會嘛,我覺得這平常禪就是一劑良藥。”慧昱合掌道:“多謝領導指示,慧昱依教奉行。”
茅篷搭好之後,慧昱和永旺下山買來一些日用物品,接著開始栽茶。慧昱一共開了五塊茶園,面積在三畝左右,全部栽完,共花掉八百多塊錢。永旺咋舌道:“咱們那些錢,是黃瓜打驢,一下子少了半截!”
栽完茶苗,慧昱又在獅子洞正前方的山坡上看中了一個地方,打算再開一塊茶園。他回茅篷把這計劃一講,永旺瞪大兩眼道:“還開呀?你到底要開多少?”慧昱說:“再幹上兩年,讓茶園有個十畝二十畝的,幾年之後見了效益,飛雲寺常住的生活就不成問題了。”永旺哼了一下鼻子:“人家都不叫你住了,你還操心常住的生活,傻不傻呀你?”慧昱說:“你不願幹,在茅篷裡歇著就是。”永旺說:“那像什麼話?俺不跟著你住了,俺走。”慧昱問:“你去哪裡?”永旺說:“俺到大城市裡的寺院住去。那裡清閒,收入也高,哪像住這茅篷,僧不僧、俗不俗的。”慧昱說:“你還沒受戒,沒資格掛單,人家不留你的。”永旺說:“俺重新出家,重新拜師剃度還不行麼?”說罷,他就動手收拾東西。慧昱見他執意要走,就取了五百塊錢給他作路費,永旺也不客氣,將錢收下。他向慧昱頂一個禮,起身背上行囊,大踏步下山去了。
慧昱看著永旺遠去的背影,心中十分傷悲。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和這個大侄子在村街上玩耍,曾做過“跳房子”的遊戲:單腿跳躍,一次次踢著瓦片前行,跳了一個格又一個格,直至自己的“老家”。他想,許多年過去,我和他都在人生路上跳了一次又一次,那麼,我的老家在哪裡?他的老家在哪裡?還有洞中師父的老家又在哪裡?這麼想著,慧昱的眼圈不由得紅了起來。
等到永旺的身影在清涼谷裡徹底消失,他擦拭一下眼角,又扛起钁頭去了剛剛選定的茶園。
第二天秦老謅過來,問永旺哪裡去了,慧昱如實以告。秦老謅說,他是想當閒肉呵。慧昱問,什麼是閒肉?秦老謅說,當地人稱那些不出大力、不幹粗活的人為閒肉,過去在莊戶人眼裡,讀書人是閒肉,教書先生是閒肉,和尚更是閒肉。在他小的時候,人們談起飛雲寺的和尚,經常這樣說:那一堆閒肉。
閒肉。一堆閒肉。
這個稱謂引起了慧昱的思索和警覺。由此,他也堅定了走農禪之路的決心,將手中的钁頭掄得更加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