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卷幾頭垂得更低。
武神功道:“焉知你不是故意讓他擒住的呢?”
武卷兒櫻唇囁嚅了半晌,才紅著臉低聲道:“我…我… …當時……”
武神功道;“你當時怎樣?”
武卷兒道:“當時我就覺得,過三眼、程四娘和葉氏姐弟的話不可信,奇Qisuu。сom書所以我就……就……”
武神功道:“你為什麼覺得他們的話不可信。”
武卷兒垂首道:“楚叛兒不是那種人。’”
武神功追問道;“哪種人?”
武卷兒道;“貪圖神兵利器、武功秘籍、重寶奇珍的人。”
武神功道:“你憑什麼認為他不是這種人?”
武卷兒咬著唇不說話。
武神功森然道:“就算他不是這種人,你也不應該助地逃走。”
武卷兒還是不說話。
武神功的聲音和緩了許多:“如果他那天束手就擒,有許多事情都好辦。我們可以讓他和過三眼他們當面對質,也可以偷偷放他出去逼審他們。”
武卷兒幽幽道:“爹爹,那天的陣仗,他必死無疑。”
確實加此,如果武卷兒不助楚叛兒逃走,的確必死無疑。
只可惜她這番好心,楚叛兒還不知道呢。
武神功嘆了口氣,坐回椅中,道:“你很關心他,是不是?”
武卷兒不答。
武神功道:“可據我所知,你們之間的關係非常壞,是不是?”
武卷兒又開始咬嘴唇。
武神功嘆道:“好啦,先不談這些,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武卷兒道:“不知道。”
*** *** ***
過三眼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她並非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否則她就不可能活到現在,她也許十四歲的時候就已上吊自殺了。
她已四十歲了,她還活著,而且活得也不算很差。
她享過許多別人連做夢都無法享到的福,也受到許多令人難以置信的苦;她曾在江湖上打過無數個滾,經歷過許多奇奇怪怪的事,見識過許多奇奇怪怪的人;她曾經被各種各樣的陰謀陷害過,也曾為別人設過許多陷阱;她知恩圖報過,也忘恩負義過。
對於她來說,世間並沒有什麼善與惡,萬事萬物都一樣,就是那麼回事。
你可以說她豁達、凡事看得開,也可以說她麻木不仁,毫無良心。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她只知道她已看透了這個世間。
她有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她也有一副永不生鏽的腦筋。
她並沒有把楚叛兒看作什麼了不起的朋友,她並沒有覺得自己“陷害”楚叛兒是什麼太大的錯誤。
她之所以現在如此憤怒、彷惶、不知所措,完全是因為她的姐妹,她苦命的姐妹。
她們是她魂牽夢索的人,刻骨銘心的過去。
那些美麗風流、嬌媚開朗的女孩子,是她親自養大的,她們就好像是她的女兒,她的情人,她的命。
她要報仇!
她要找到殺害她們的真兇,她要讓那些兇手們死無葬身之地!
下一步該怎麼走?
*** *** ***
程四娘一直很恍惚。
她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卻連有人走到她面前都看不見。
那雙原本明媚的眸子就像是薄霧裡的花,充滿了夢幻般的神采。
她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江南,回到了山溫水軟鳥語花香的江南;她好像看見了她的姐妹們,她們在青草地上歡笑嘻鬧,鬥草打鞦韆……。
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午後,一個年輕人沉靜地站在她面前,聽她說話,她卻悄悄湊上去,在他耳朵上輕輕咬了一口……
青春流逝得真快啊!
人生真的像夢嗎?
不,不像!
夢會遺忘,人生卻不會,每一道傷痕和每一個笑容都不會被遺忘,只要你肯去回想,它就會來,悄悄站在你身旁。
人生像什麼?
人生像一棵樹。
樹會老,會枯,會簫瑟得不剩一片葉子。可只要你鋸開,你就會看到,每一個春天留下的清清楚楚的足跡。
這就是年輪。
程四娘已被“鋸”開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自己的一生。
她怎麼能不恍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