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怒氣漸消,反替冷三師徒嘆了口氣,道:“俞九公算是一條有骨氣、有血性的硬漢子,可惜落得身敗名裂。冷三繼承了師父的秉性,只怕這股寧折不彎的脾氣,最終會害了他。”
狄夢庭道:“常言道: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我看冷三這付旁若無人的氣概,倒有幾分你當年的影子。”
魁叔道:“是麼?”
狄夢庭道:“當年你為了一對素不相識的漁家母女,找鄱陽五龍討還公道,五龍懾你神威,先後懇求十四位江湖名士說情,都被你斷然拒絕。你不惜得罪黑白兩道,直至追殺八百里,將五龍一一伏法。經此一役,十幾家門派與你反目成仇。江湖中人人說你不識時務,只知一意孤行,你卻漫不在乎。”
魁叔哈哈一笑,道:“那時候血氣方剛,腦袋熱了起來,便將事態後果全不放在心上。”
狄夢庭也是一笑,道:“你現在的脾氣是老而彌辣,並不比年輕時遜色多少。”
兩人說著話,馬車穿過一片黑莽莽的松樹林,拐上一條小路。這條道路從兩山之間穿過,路旁兩側皆是陡峭的崖壁,筆立千刃,甚是險峻。
魁叔不再說話,仔細駕車。隆隆的車輪聲不時驚起幾隻宿鳥,撲稜著翅膀從車頂飛過。
正當馬車從一棵大松樹下行過,突然間,一個人影從樹枝上疾撲而下,擋在馬車之前。魁叔猝不及防,待想拉住韁繩,已然遲了,駕馬直向那人撞去。那人竟然不躲,單臂揮出,閃電般抓住馬籠頭,往下一勒,沉聲喝道:“站住!”
那馬這一衝不下數百斤之力,但被那人一勒,頓時倒退了幾步,唏聿聿一聲長嘶,站了下來。
魁叔吃了一驚,心道:“好強的膂力!”定睛一看,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鬼刀冷三,當下喝道:“冷三是你?你來幹什麼?”
冷三沒有理睬魁叔的喝問,徑自走到車前,隔著車門對狄夢庭說道:“狄公子,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狄夢庭開啟車門,反問道:“告訴你什麼?”
冷三鄭重說道:“俞九公是我的授業恩師,待我情同父子!只恨冷三無用,連累恩師慘遭荼毒,如今他老人家病入膏肓,唯有‘紫芝龍膽’才能救命。兩年以來,我踏遍天下尋求良藥,卻徒勞無獲。眼見恩師病趨沉重,我真恨不能割己肉、灑己血,換取他的康復。”說到這裡,他神情激動,道:“想不到狄公子仗義援手,救了恩師的性命。你為什麼不早將此事告訴我?”
狄夢庭道:“早告訴你,那又如何?”
冷三正色道:“但有所命,願供驅策。決不辜負狄公子這片好心!”
狄夢庭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為了要你賣命,那便不算是好心了。我是敬佩俞九公的剛硬骨氣,才救他性命。我是欣賞你獨來獨往的傲氣,才想與你交個朋友。”
冷三臉上一紅,朗聲道:“你待我如此義氣,我也不說‘謝’字。冷三闖蕩江湖,除了恩師之外,再沒有一個肝膽相照的人。今天你我雖是初次相見,卻傾蓋如故,冷三沒啥說的,願交狄公子這個朋友!”說罷,他大步走到路邊。此時正值暴雨初歇,山間澗水飽漲,轟轟隆隆衝將下來,竟似潮水一般。冷三雙手掬了一捧澗水,跟著咬破中指,任鮮血溶入水中,道:“曠野之中,不能與你豪飲,便以水代酒,歃血為誓!”將澗水一口氣喝盡。
狄夢庭見他如此豪邁,心中也是熱血一湧,擊掌讚道:“好漢子!好兄弟!”
冷三放聲長嘯,道:“從今以後,冷三也有了朋友,從此飄蕩江湖,再不覺得孤獨。”
見此情形,魁叔忍不住一拍車轅,大聲道:“好!冷三,看不出你也是一條熱血漢子。從前我只道你冷酷無情,看來是錯怪你了。”
冷三轉頭望著魁叔,道:“如果我沒有走眼,你就是昔年威震江北的‘金甲神魔,巨靈天尊’燕天魁!”
魁叔一怔,說道:“想不到時隔三十年,還有人記得‘金甲神魔’這四個字。”語畢,他雙手抓住衣襟,往外一分,只聽得“劈劈啪啪”一陣聲響,衣釦袍帶皆盡拉斷,露出一身金光璀璨的甲冑。這付甲冑通體竟為黃金打鑄,上面佈滿凹凸的金刃疤痕,足見身經百戰。魁叔二指一彈金甲,發出“噹噹”的脆響,道:“你的眼力不錯,我就是昔年被天下各派點名狙殺的燕天魁。嘿,燕某幾度死裡逃生,總算活到現在。”
冷三一聽,肅然起敬,道:“果然是你!我原道天下除了‘巨靈天尊’的開山神力之外,再無第二人有如此雄渾的拳勁。”
燕天魁哈哈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