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鳥來了!”
蘭珏神色一斂:“殿下!”
啟檀眨眨眼:“我是說,我而今寂寞彷彿籠中的一隻雀,蘭侍郎覺得有什麼不妥麼?”
蘭珏起身一禮:“殿下乃先帝之嗣,聖上胞弟,豈可自比燕雀。若殿下如此,臣等如何立足。”
啟檀打個呵欠:“隨口一說,蘭侍郎何必一驚一乍。”向亭外一瞥,視線定向一個隨侍,“咦,你在這裡打圈兒作甚?”
那小侍跪下:“稟殿下,豐樂縣的知縣在園外求見哩。”
啟檀撇了撇嘴:“那個姓張的?他來做什麼?”
蘭珏也有些疑惑,並隱隱有了些許不祥的預感。
這廂啟檀已擺了擺了手:“罷,叫他進來吧。”將果子丟進口中,跟著外面呀呀哇哇蹲在樹杈上唱開的紅衣男子的曲調哼了兩句。
蘭珏沉默端坐,片刻,便見一抹熟悉的綠入得園來。
小內宦引著張屏向亭子這邊走,樹杈上,紅衣男子一抖披風,大喝一聲,周圍的屋頂處、樹枝上又閃出數道紅色身影,手中迸出滋滋電光,拉出一道火花四濺的大網。
啟檀喔了一聲,擊掌兩下,亭外少年連聲叫好。
火網罩向池塘,水中躥出一條格外大的黑影,正撞向大網,突地,一根大棍斜刺裡插來,挑住火網,猛地一扯。
樹上幾個紅衣人愣住,脫手鬆開手中線頭。眼睜睜看著池塘邊那道突兀的油綠將手中的大棍轉了幾下,浸入水中,火光竟猛地躥起,池內的幾個魚服戲子忙向一旁閃避。
剛剛一同怔住的幾個少年轟然大笑,連連擊掌。
張屏待火光熄滅,方才放下手中的棍子,緊皺雙眉,直直走向亭邊席間的少年。
“此乃豐樂縣行館,唯有得朝廷派任,前來或途經本縣公務之官員方可入內。敢問諸位是誰,來此可有文書?”
幾個少年又都一愣,蘭珏心裡一嘆,正要起身,啟檀哈了一聲,抬手:“有趣,蘭卿不要動。瞧瞧他說什麼。”
蘭珏只得繼續端坐。
那幾個少年神色也已恢復自若。
正中一位束著明珠抹額的少年道:“我們是來瞧殿下的。殿下住在行館中,應是可隨便見客的罷?”
張屏面無表情:“既在行館中,會客當等同任內官員。按朝廷律例,官員於行館內會客,不得飲宴鋪張,更不可聽戲耍鬧。”
另一錦袍少年道:“但殿下在這裡住著,一直都聽戲看唱耍,聽說懷王殿下還幫他請來著。怎的今天就不行了?”
張屏道:“前日懷王殿下有公文知會本縣行館。因殿下先受驚嚇,又被蜂蜇,行特例兩日,且將寬闊廳室權做戲廳,飲樂都在其內。未有違制。今日兩日之期已過,諸位若無公函,擅在園中嘻鬧,即是違律。”
錦袍少年還要開口,先前說話的那少年用肘輕一碰他手臂,朝張屏拱了拱手:“如此,是我等有過了。”向旁側丟了個眼色,左右隨侍再向四周示意,那些水裡樹杈上花叢中的角兒們便紛紛起身,開始收拾。
啟檀從欄杆上收回腳,站起身:“是我讓他們過來的,怎了?”
那名束著抹額的少年仍是彬彬有禮向張屏道:“但這戲耍班子,確是我們帶來的。與殿下無干。”
又一名少年道:“是啊,你這一口一個違律的,不然就將我們拿下嘍。”
其餘幾個少年幾聲悶笑。
蘭珏起身一拱手:“殿下恕臣違令,臣……”啟檀又一抬手:“沒你的事。”朝亭外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朗聲道:“他們是我叫來的,這戲耍也是我想瞧他們才帶來的,違了什麼律,你只管和我說便是。”
張屏抬起眼皮看著他:“此乃違制,但所犯非刑律。非本縣所能處置,本縣只能按律上稟,園中損毀,會先詳列條目,請諸位照價賠償。諸位若無公函,也不可繼續在此逗留,請速速離開。”
蘭珏又朝啟檀一揖,轉身向亭下緩聲開口:“張知縣,本部院奉旨侍奉殿下,若殿下作為有不當之處,本部院身在此處,第一當問侍奉不當之過。”
張屏向他恭敬一揖:“大人身在休省中,且不能直接過問地方政務。下官從未向殿下明言行館規矩,乃下官之過。只是此時已言明,還請諸位速速離去。”
那束著明珠抹額的少年又一笑:“這些都是我等的過錯。園子的損毀,折算出來,我一定照價賠償。”又轉身向啟檀一禮,“今日過來卻給殿下添了事,是我等錯了。便先告退,來日再來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