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應不會留太久。”
去官之人,第一大忌便是逗留任地,眷戀徘徊。但本部院不把話說透,只怕你還當是攆你罷。蘭珏在心中復一嘆,張屏卻又抬起眼:“學生明白,大人是為學生好方才如此勸告。只是學生此時確需留下。”
蘭珏一頓,竟不知該欣慰還是該嘆,依稀有一絲當年聽見蘭徽喊第一聲“爹爹”時的感覺,過得一瞬,方才從袖中取出一個錦袋:“這裡有江寧那宅子的鑰匙,還有一封薦帖,你可遞於書院。”
張屏眨了眨眼,手卻沒動。
蘭珏再微皺眉:“你讀了這些年的書,若一遇坎坷,便想著去賣面,甚不合體統。本部院得你自稱一句學生,與你這些,你先收下即可。去或不去,還看自己決斷。”
張屏站起身,再向蘭珏深深一揖:“學生心知大人的關愛,無限感激。請大人放心,學生知道應該怎麼做。”
蘭珏再定定看了他片刻,長長一嘆:“此番何郎中削你官職,確有本部院的緣故。你若……”
“學生覺得並無大人的緣故。”張屏沉聲開口,“請大人恕學生唐突。大人一向關愛學生,學生十分感激。學生多謝大人。”
蘭珏沉默半晌,只得吐出兩個字:“也罷。”
張屏又一揖,微抬起視線:“學生告退。大人此去鄉間,請多保重。”
蘭珏微頷首:“承你吉言,你亦多珍重。”
張屏退出馬車,站至道旁,目送馬車離去,身後忽有人喚:“張大人。”
張屏側身,卻見一名小吏自不遠處的樹下走來,向張屏一禮,服色卻與縣衙文吏不同。
張屏還禮:“張某已身無官職,請直呼名字即可。”
那小吏笑了笑,口氣仍客氣道:“小人等候許久,見侍郎大人與張先生言談,未敢打擾。小人此番乃奉監察大人之命前來,請張先生前往察院一行。”
街道上守衛更嚴,主道兩側已拉起帷簾。小吏引著張屏靈活地穿梭於一條條小巷,終於到達一道高牆邊。
張屏向上看了看白色圍牆的頂瓦,小吏在一扇角門處輕叩兩下,門扇開啟,小吏向張屏示意:“張先生,請吧。”
張屏跨進門內,掃視四周。他到任豐樂縣多日,一直忙碌奔波,竟是今時今刻才得以近處細觀縣衙旁邊的察院。
京府察院,五品衙署,故圍牆高出隔壁縣衙許多。白牆墨瓦,取清白分明之意。廊瓦脊簷,制式亦與縣衙不同。
唯獨院落並不大,佈置十分簡潔,小吏引著張屏穿過後院,一路也未見幾個侍衛差役。未過多久前方朗朗一道大屋,即是三堂。
小吏請張屏廊下暫候,自入內通報。張屏繼續打量,但見廊前兩柱上題一副楹聯——
兩袖入清風,靜憶此生宦況;
一庭來好月,朗同吾輩心期。【注1】
小吏閃出門外,招張屏入內。
張屏跨進門檻,向上首施禮。端坐於上首椅中的正是曾到縣衙找過他的袁監察。旁側椅上陪坐者,是柳桐倚。
袁監察命張屏平身,又道:“此番喚汝前來,乃為他事。但本院徇例當問一句,張知縣怎的突然去職?”
張屏躬身:“草民疏於公務,被郎中大人免職。”
袁監察神色無波,微一頷首:“張知縣既已去職,縣衙公務,本不當再著你參與。只是此事非同一般,謝縣丞一知半解,亦不能立刻前來。柳斷丞道,近日幾樁案件,一直是你在主辦,故召你前來詢問。你離任前,為何讓柳斷丞來找本院?”
張屏微直起身:“回大人話,因若要尋出接連幾樁命案之兇手,必須先找到縣衙失蹤的捕快裘真。草民方才冒昧,請柳斷丞來見監察大人。”
袁監察仍是平緩道:“豐樂縣衙不見的捕快,怎生要到察院來詢問。”
張屏抬起視線,望向袁監察:“因為裘真不僅是捕快。”
袁監察平靜地注視他:“何意?”
張屏道:“草民此前疏忽,前日監察大人突然到訪縣衙時,未思大人之行的深意。直到今日察看裘真日常所用器物,方才悟到自己的失誤。”
袁監察道:“本院倒聽得有些糊塗。”
張屏又站直了些許:“前日下官發現,豐樂縣衙大牢關押的女犯黃稚娘或系被人所殺,當晚當值者是縣衙捕快裘真。此前一名死者散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