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他還不知怎麼頂撞俺娘哩!”
高四嫂說道:“大官人這等頂撞晁奶奶,晁爺就不嗔麼?”計氏說道:“晁爺還裂著嘴笑哩!還說:‘該!該!我說休去。只當叫人說出這話來才罷了!’這就俺公公管教兒的話了。”高四嫂說道:“晁奶奶可也好性兒,不敢欺;俺小人家依不的!這若是俺那兒這們敗壞我,我情知合他活不成!”計氏說:“俺娘沒的敢合他強一句麼?極的慌,擠著眼,往別處吊兩眼淚就是了。只是我看拉不上,倒罵兩句打兩下子,倒是有的。”
高四嫂說道:“你這們會管教,嗔道管教的大官人做了個咬臍郎!”眾人問說:“大官人怎麼是個咬臍郎?”一個老鄢說道:“哎喲!你們不醒的。咬臍郎打圍,井邊遇著他娘是李三娘。如今大官人同著小娘子打圍,不中咬臍郎麼?”眾人說著:“俺那裡曉得。怪道人說鄢嫂子知今道古!”
計氏說道:“你還說叫我管教他!我還是常時的我,他還是常時的他哩麼?投到娶這私窠子以前,已是與了我兩三遭下馬威,我已是遞了降書降表了。我還敢管他哩!”高四嫂道:“晁大嬸,你是伶俐人,我說你聽,你倒休要賭氣。要不拿出綱紀來,信著他胡行亂做,就不成個人家。拋撒了家業或是淘碌壞了大官人,他撅撅屁股丟了,窮日子是你過,寡是你守。可是說螞蚱秀才的話,‘飛不了你,跳不了你’。俺家裡那個常時過好日子時節,有衣裳盡著教他扎括,我一嗔也不嗔。他待和他睡覺,憑他一夜兩夜,就是十來宿,我也知不道甚麼是爭鋒吃醋。要是丟風撒腳,妄作妄為,忘八Y婦,我可也都不饒。”
計氏說道:“他如今紅了眼,已是反了,他可不依你管哩!”老鄢說道:“真是一個同不的一個。他高大爺先鬼頭蛤蟆眼,你先虎背雄腰的個婆娘,他要做文王,你就施禮樂;他要做桀紂,你就動干戈!他高大爺先不敢在你手裡展爪,就是你那七大八,象個豆姑娘兒是的,你降他象鍾馗降小鬼的一般。你又自家處的正大,恩威並濟,他高大爺再又正經,怎麼不好?今大官人象個凶神一般,小娘子登過壇、唱過戲的人,可是說的好?妝出孟日紅來,連強盜也徵伏了人!這晁大嬸小身薄力,到得他兩個那裡?”高四嫂笑道:“狗!天鵝倒大,海青倒小,拿得住住的!”一邊說,一邊大家拜了拜,走散。
計氏回到房中,尋思起來,不由人不生氣,號天搭地哭了一場,頭也不梳,飯也不吃,燒了燒炕睡了。到了這半夜,一片聲敲得門響。若是往時,計氏有甚害怕?又是個女人,除了降漢子,別又沒有甚麼虧心,一發不用驚恐。如今被晁大舍降了兩頓,那婦人的陰性就如內官子一般,降怕他一遭,他便只是膽怯,再也不敢逞強。計氏想道:“有甚緣故?如何把門敲得這等緊急?這一定有多嘴獻淺的人對那強人說我在大門前看他起身,與街坊婦人說話。這是來尋釁了!我就是到門前與街坊家說幾句話,也還強似跟了許多孤老打圍丟醜!”把床頭上那把解手刀拔出鞘來,袖在袖內,“看他來意如何,若又似前採打,我便趁勢照他腦前戳他兩刀,然後自己抹了頭,對了他的命!”算記停當,挺著身,壯著膽,叫起丫頭養娘,開了門,問是怎麼的
只見一個家人媳婦慌慌張張的說道:“大爺不知怎的,身上大不自在,不省人事,只是譫語,快請大奶奶前去看守!”計氏說道:“他已是與我不相干了。如何打圍沒我去處,病了卻來尋我?日裡即如凶神一般,合老婆騎在馬上,雄赳赳的,如何就病的這等快?這是忘八Y婦不知定下了甚麼計策,哄我前去,要算計害我。你說道:他也不認我是他老婆,我也沒有了漢子!真病也罷,假病也罷,我半夜三更,不往前去!若是要處置我,脫不了還有明日!要殺要砍,任你們白日裡擺佈!若是真病,好了是不消說起;死了時節,他自有他任裡爹孃來與Y婦討命,我也是不管他的!”
那個來請計氏的家人媳婦將計氏的話一五一十學與珍哥。珍哥說道:“王皮好了,大家造化!死了,割了頭碗大的疤!有我這們個婆娘,沒帳!”雖是口裡是這等強,心裡也未免幾分害怕。晁大舍又愈覺昏沉。珍哥等不得天亮,差了一個家人晁住,去請宣阜街住的楊太醫來診視。
那厚友中,禹明吾在晁家對門住,是個屯院的書辦,家裡也起了數萬家事,與晁大舍近鄰,所以更覺的相厚。見晁住請了楊太醫先自回來,禹明吾問道:“你趁早那裡回來?這等忙劫劫的。”晁住說:“我家大爺自從昨晚送了眾位進門,似覺被人臉上打了一個巴掌的,身上寒噤。到了半夜,發熱起來。如今不省人事,只發譫語。小人適才往宣阜街請楊太醫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