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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然,等著他開口。

青布長袍,髮髻無冠,身形瘦削。吳滅之前的公子雍,一身華貴錦衣,金冠閃耀,意氣風發,僕從如雲,前呼後擁,哪裡是如今的形隻影單、神色蕭索?

境遇如此,他應該怨天怪地,還是應該仇恨秦趙楚三國?

“寐姬,別來無恙。”吳雍忽然轉身,雙目緊盯著我。

“有恙無恙,公子應該看得一清二楚。”我冷冷一笑。

“我還以為你會在秦王宮成為萬千寵愛的夫人,卻沒想到你會出現在此。”他唇邊的笑意不無譏誚,“莫非你也是為了天劍而來?”

我笑得嫣然,“公子說笑了,我一介女子,要那天劍做什麼?”

吳雍眯起眼睛,細碎的鋒芒迫出,“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子是誰?”

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我心中已有計較,涼薄一笑,“公子不知,我又怎麼會知道?”

他怎會相信我的說辭!他的臉色異乎尋常的平靜,“你不知道?那你怎麼跟他一起?”

“我和皓兒隨秦軍北上回秦,行至半途,我和皓兒被歹徒劫持,隨後被扔下懸崖。那公子見我們孤兒寡母的甚為可憐,便帶著我們一道上路。”我面不改色地道來,無論他相信與否,我絕不能透露趙慕的真正身份,“他是我和皓兒的救命恩人,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在尋找天劍。”

“是嗎?”吳雍拉長了腔調,犀利的目光逼得我無所遁形,“照此說來,你也不知他的名諱?”

“不知,我只聽他的隨從喊他為‘公子’。”我不懼地迎上他的目光,不露一點兒怯意。

吳雍轉頭望向外面,思索著什麼。昔日明潤的臉色已變得黝黑,眉宇間的高貴神采已被今日的陰晴不定與灰暗晦澀取代,國破家亡,山河破碎,臣民淪為亡國奴,他亦淪為流亡王子,天下之大,何處才是國?何處才是家?吳公子雍的名號,只能湮沒在汙濁世間,留存的只是一具臭皮囊,行屍走肉罷了。

我非常理解他的所思所想,他所揹負的亡國之恨、滅家之仇,我感同身受。而他作為名揚天下的公子,揹負的將更多、更多。尋得天劍,便是他唯一的選擇,唯一的籌碼。

復國大業,對他來說,是僅餘的生命中唯一的亮色與使命。

家國鉅變,讓正當風華的吳公子雍瞬間蒼老,歷經滄桑,眉宇間的明朗高華不復存在,唯有陰鬱冷厲。他淡淡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麼請你來嗎?”

他的意圖,我心知肚明,卻不想外露太多,裝作不知。

“我要你的命。”一字一字,千鈞重,切齒寒。

“公子要為你的父王和親人報仇,就來拿我這條命。”我一笑,仍是毫無懼色。

那日,在建業臣民面前,我射殺吳王,他的父王,他將我當作仇人,也是理所當然。

掌影飛來,吳雍扼住我的脖頸,力道逐步加大……周遭安靜下來,天地間再無聲響,我看見他的眼睛瞪得圓滾滾的,瞳孔幾乎暴出,戾氣充盈,無比駭人。

我緩緩地閉上眼睛,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嘶啞的聲音,“若我死了,你永遠也得不到天劍。”

慢慢地,慢慢地,他撤了力道,鬆了手,頹然後退兩步。

在他心目中,報仇雪恨與復國大業之間,後者更為重要。

無淚(4)

眼中的殺機倏忽消逝,冰寒的面色稍緩,吳雍恨恨地盯著我,“你休想逃走!”

他將我囚禁在農舍的裡屋,以繩綁縛,防我逃跑。晚食是無淚拿進來的,他臨去之際,我喊住他,問道:“你與無情相識嗎?”

無淚愣住,忽然轉身,蹲在我面前,竟然笑起來,“你覺得我與無情相識?為什麼?”

見慣了他冷冰冰的模樣,這會兒他突然燦爛地笑著,當真詭異。無淚與無情並列為絕世劍客,名字又如此相關,兩人應該有點兒交情吧。

“你們是兄弟?”我胡亂猜測道。兩人容貌並無相似之處,無情好看一點兒,無淚就太普通了,濃眉,豐唇,方頜。

“不是。” 無淚不羈地笑著,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劍尖一層層撥開我的衣裳,“你好像對我有興致。”

“不是兄弟,為什麼你們的名字這麼像?”我玩味地盯著他興致濃郁的眼神,竟不知灑脫不羈才是他的本性,之前兩次他的冷酷只是劍客執行任務時候的本色顯露罷了。

他驀然了悟,誇張地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對無情有興致,而不是對我。假若你對我有興致,我可以考慮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