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康對此人並無特別的印象,不過他的確是個只見一面便可令人終身難忘的英俊之人。他長得有些像信長公,家康心中一動。貌如信長的男子竟是司鼓之人,未免讓人覺得有些可笑。“哦,如此一說,我倒是記得小鼓的聲音甚是清脆悅耳。”
忠鄰將此人帶來,想必並非為了博得幾句褒獎之辭,家康便又順口問了一句:“叫什麼名字?”
“十兵衛長安。”忠鄰代為回答。
“十兵衛?這麼說豈非與……日向守光秀同名?”家康再次打量那男子。
貌似信長卻與光秀同名的男子,頓時讓他有些忍俊不禁,只強忍住,“你姓什麼?”
“至今無姓,乃是被武田信玄公所禁。”
此人眉宇之間英氣逼人,雙瞳之光更是非同尋常,必如信長一般執著幹練,而且,他從嘴角到鼻樑都透著一股奪人的魄力。家康道:“我卻越發不明白了,他的姓為何會被信玄給禁了?”
男子在忠鄰的後面正襟危坐,好似把一切都渾然交與了忠鄰。忠鄰回道:“是這樣,他自小便侍奉在信玄公左右,才華出眾,由於恃才無恐,太過多嘴而遭此禍。”
“哦,多嘴。”
“他把小鼓帶至金山,聲稱測到了地下黃金所藏。殊不知信玄公平素最恨迷信,聽此一說,自然大為氣惱,對他吼道:你這個鼓搗手猿樂的東西!幸若的姓氏因此而被禁了。”
“哈,原來是幸若十兵衛淪落成了鼓搗手猿樂的十兵衛啊。”家康不由得笑出聲來。這個才華橫溢的才俊因多嘴而被怒罵時的情形,如在眼前。
“十兵衛,是這樣嗎?”大久保忠鄰這才笑著對男子道。
“是。”男子不敢直視家康,嚴格遵照禮數,透過忠鄰傳話。
“準你直接回話。‘鼓搗手猿樂的東西’可不算個光彩的說法。”
“是。大概相當於‘這個鄉巴佬’之類。”
“信玄公故去後,你就一直操著這手行當?”
“是。身為戲子,確實也只有這個能耐……或許也是因為信玄公眼光太高之故。”
“即便如此,年紀卻不對。信玄公故去時,你多大年齡?”
“十三。”
“十三!那你今年多大?”
“小人今年四十。”①
①據史料,大久保長安生於1545年,時年當為56歲。此為作者之誤。本書十一部長安死時年齡當為實。
“哦。這倒對了。如此說來,你做了二十七年手猿樂師?”
“是。”
“很年輕。”
“這……”
“我說你看起來還很年輕。始時我還以為你不過三十呢。”
“小人慚愧,此乃整天無所事事,不勞身心之故。”
家康轉向忠鄰,問道:“忠鄰,此人除了手猿樂,還有何一技之長?”他現在已然明白忠鄰為何要將此人帶到跟前了。
忠鄰嚴肅起來,鄭重地對家康施了一禮:“實際上,此人對信玄公所說並非虛言,他確然擁有那種奇特的才能,可以探知地下埋藏的金礦。依在下愚見,此人乃是一個天生的山師。”
“山師?”家康回頭看了一眼本多正信,有些失望。
家康在選用人才時,往往會讓本多正信坐在近旁,幫著出謀劃策。然而此刻,當家康朝本多正信看過去時,正信卻迅速轉開了視線。此中似乎大有玄機。
家康於是再次轉向十兵衛,問話頓時變得直截了當:“你想為家康效勞?”
“是。能得到大人賞識,大久保大人將允許小人姓大久保。小人願意將畢生所學奉獻於大人。”
“到底是個山師啊。”
“山師……話雖如此,可山師的職責絕非想象中那般簡單。山師透過觀測地形,分析山相,以發掘新的金礦。愚以為,在盛世之時,懂得珠算,精通土木,開墾荒地,植樹造林,架橋修路等等,都是不可或缺的技藝。
家康微微一笑。或許正是這般狂傲自負之辭,才激怒了信玄。想到這裡,家康自然來了興致:“你是說在舞臺上你是個手猿樂師,在太平世道拿了算盤,就成了能人?”
“小人不敢。小人雖然算不上能人,但在幾件事上卻可為大人效勞。這第一件便是江戶與京都、大坂間道路的修築。現今人心尚不穩定,難保不會有人興兵作亂。若道路不整,第一,用兵之時會有諸多不便;第二,陸上物資的運輸也大有影響,這第三嘛……”
“好了。”家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