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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是武清伯這糟老頭子,攪混了這凼子水。”王篆答非所問。

“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裡,”張居正眼波微微一閃,“國家國家,皇上既要治國,又要治家,家事摻進到國事之中,國事就難辦了。”

王篆順竿兒爬,幫腔道:“這個李偉,京城沒有誰不知道他,是個錢窟眼裡翻筋斗的人物。”“事到如今,何必責怪人家,”張居正嘆了一口氣,聲音低得幾乎自己都聽不見,“三個人湊到一塊兒告狀,我看這後頭有人指使。”

“啊?”

“英國公張溶,是個樹葉兒落下來怕打破頭的人,從不出面招惹是非。駙馬都尉許從成,有五千畝封田不說,光在兩京等處的商鋪,就有幾十家之多。李偉每年收上萬石稞糧,上個月還在糶賣糧食,三個人都富甲一方,怎麼會為區區一點月俸銀而興師問罪呢?”

聽如此一分析,王篆才感到這場風雨大有來頭,把腦瓜子抓撓了半天,才狐疑地問:“究竟是誰呢,有這大的能耐。”

“你說,我當首輔,哪些人心裡不舒服?”

“還不是高……”

“噓!”

張居正做了個手勢,指了指裡間小屋,王篆這才記起裡頭還有一位玉娘,頓時吐了吐舌頭,小聲說,“他的親信門生故舊,以魏學曾、王希烈為首,還有一大把哪。”

“扇風點火之人,就在他們之中。唉,還是玉娘唱得對,皇城中爾虞我詐,衙門內金戈鐵馬。”“既如此,首輔就該向皇上解釋。”“解釋什麼,讓皇上收回成命,更改旨意,這可能嗎?虧你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連起碼的事君之道都不懂。現在能做的只有一條,就是設法度過危局。呂調陽入閣,本是僕之所願,這是好事,難的就是王侯勳戚的胡椒蘇木折俸,此事牽一髮而動全身。”

受了訓斥的王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正想表明心跡說點什麼,忽聽得小屋虛掩著的門被推開,玉娘摸摸索索走了出來。

“玉娘。”

張居正喊了一聲,連忙起身走過去,把玉娘扶到一張椅子上坐下。玉娘說道:

“先生,奴家還是離開這裡為好。”

張居正一愣:“你為何又突然改變主意?”

玉娘悽然一笑,說:“方才您們在這裡的談話,奴家在裡頭隱隱約約聽到了不少。先生宰輔

當得如此之難,這麼多煩心事壓著您,奴家哪裡還能夠再來麻煩您呢。”

“玉娘,這是兩碼子事。”張居正解釋道,“你留下,不會給我添什麼新的麻煩,相反,你若走了,倒真是添了我的心病。”

“先生,您?”玉娘疑惑不解。

張居正不加掩飾地說:“我是為你的眼睛擔心。”

王篆為了討好張居正,也從旁說道:“玉娘,首輔對你的關懷是無微不至,你怎能輕言走開。”

玉娘深深嘆一口氣,臉上又不自覺地泛起紅暈。張居正想著玉娘這一晚也沒吃什麼東西,便吩咐王篆:

“喊侍女過來,給玉娘沏一杯參茶。”

少頃,侍女端了參茶過來,遞到玉娘手上,玉娘呷了一口,又擱回到茶几上,感慨說道:“平常總聽人說,讀書人十年寒窗,就為了博取功名,在頭上戴一頂烏紗帽光宗耀祖。現在才知曉,這頂烏紗帽戴在頭上,是何等的不自在。”說到這裡,玉娘苦笑著搖搖頭,補了一句,“看來,教曲兒的人,有時候也很無知。”

“教曲兒的人為何無知?”王篆追問。

玉娘答道:“奴家在南京時,就跟著師傅學過一曲帶把兒的《馬頭調》,專唱烏紗帽的。”

“啊,玉娘能否唱給咱們聽聽。”王篆說著瞧瞧張居正,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忙去裡屋拿了琵琶出來,遞給玉娘,說,“首輔這一晌說話累了,正好聽聽曲子解乏。”

玉娘猶豫著說:“夜已深了吧。”

張居正看了看悄無人影的廳堂,說:“不妨事的,玉娘,你唱吧,這裡離人家甚遠。”

“那好。”

玉娘端正坐姿,撥動琵琶,唱了起來:

喜只喜的烏紗帽——兩翅高搖,

愛只愛的大紅蟒袍——腰中帶一條。

喜只喜,象牙笏板懷中抱,

——清晨早上朝。

愛只愛,黃羅傘罩著八抬轎,

——旗幟兒前頭飄。

喜的是封侯,愛的是當朝,

——天子重英豪。

喜只喜,出將入相三聲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