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學曾抬眼瞟了紀有功一眼,度多少?”
“五百兩。”
“用途?”
紀有功覺得這位登記官已是越權詢問,道:又問,“請問申請額作何用途,與你有何相干?”
金學曾把手中湖筆一擱,嗤然一笑,回道:“紀大人,聽卑職一句話,回吧。”
“回,為何要回?”紀有功問。
“戶部改名了。”
“戶部改名?改什麼名了?”紀有功大吃一驚。
“叫空部。”
“叫什麼,空、空部?這是什麼意思?”
“太倉是空的,裡頭只有蜘蛛網和耗子,你要不要?寶泉局裡還有幾個印鈔的版模,你要不要?”
紀有功這才明白金學曾是在涮他,頓時烏頭黑臉,厲聲斥道:“你這人好沒正經,竟敢打誑語糊弄本官。待會兒見你堂官,一定直言陳上,讓他對你嚴加管教。”
金學曾滿不在乎地嘻嘻笑著,說道:“那就拜託了,請問紀大人要見誰?”
“度支司郎中。”
“見他沒用,你得見部堂大人。”
“為何?”
“咱戶部有了新規矩,凡各衙門前來申請用銀超過一百兩者,都得由部堂大人親自審批。”
“那,本官就拜謁你們部堂王大人。”
“凳子上坐著去。”
“你要怎樣?”
“不怎樣,部堂大人正忙著呢,待會兒讓司務官去幫你申請。”金學曾說著就翹起二郎腿,閉目養起神來。
紀有功只當是撞上了白日鬼,窩著一肚子氣坐回到板上。卻不料這一坐竟坐去了大半個時辰。既不見金學曾外出稟報,又不見有人進來。更氣人的是,這個疏眉淡目的九品小官居然仰在椅子上打起鼾來,氣得他上前狠狠搡了一把,嚷道:
“喂!”
“怎麼啦?”金學曾兩眼一睜,他是在裝睡。
“你怎麼不去傳話?”
金學曾答:“司務不出來,我一個九品芝麻官,怎敢進去找他。”
“呸,小人!”
紀有功終於按捺不住,歇斯底里罵了一句。金學曾就是想要激怒他,這會兒收起二郎腿,霍地站起,把兩道稀疏的倒八字眉一擰,以牙還牙罵道:
“瞧你那德性,榆木腦袋棒槌腿,鱔魚眼睛狐狸嘴,上下左右看不出個人樣兒,還敢罵咱爺是小人!”
金學曾天生一張損人的嘴,直罵得紀有功七竅生煙。這傢伙在禮部一向傲慢,也是個衣裳角打得死人的角色。今日無端受辱,哪裡還忍得下這口氣,頓時衝了上去把金學曾衣領一封拖著他原地轉了個圈,嘴中吼道:
“你罵,我叫你罵!”
金學曾個子比紀有功小,論打架不是對手,但他不想跌這份志氣,只得一手去護脖子,一手雲抓撓紀有功的臉。兩人交上手頓時打得難解難分。他們的打鬧聲傳遍戶部前後幾重院子,一時間上百人跑到值事廳前觀看。待到上去幾個人連拉帶拽把他們分開,只見紀有功的臉已被金學曾撓出了幾道血審子,而金學曾的官袍也被紀有功撕開了一個大豁口,樣子都極為狼狽。但他們兩人誰都不服輸:雖被人扯住,仍在破口對罵。若不是度支司郎官趕來把紀有功勸到另一間房雲歇息,還不知要鬧騰出個什麼結果來。
第三十二回 禮部請銀心懷叵測 命官參賭為國分憂
金學曾跟著司務穿過兩重院子來道王國光的值房,跨過門檻納頭便拜。進門之前,因打架使了力氣周身冒汗,他隨手把頭上的烏紗帽朝上推了推,為的是揩拭額頭_上的汗珠。沒想到如此一來卻在磕頭時出了問題,因下跪伏身太快,那頂沒有戴緊的烏紗帽竟衝出去掉在地上。金學曾看著帽子不敢伸手雲撿,只得烏眼雞似的慢慢伸頭前去想把那帽子勾起採。他一面伸直脖子做這動作,一面高聲唱喏:
“卑職九品觀政金學曾叩見首輔張大人和部堂王大人。”
報過了家門,那頂烏紗帽卻被他的腦袋越推越遠。那副滑稽樣子,逗得兩位大臣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採。王國光說道:
“你別現世寶了,快把帽子撿起戴上。”
“謝部堂大人。”
金學曾趕緊拾起帽子戴正,挺身直跪。王國光見他官袍斯爛,又把臉沉下來問:
“為何打架?”
“為的是替部堂大人洩憤。”
“你說什麼?”王畫光驚問。定睛看去,只見金學曾一張白皮瘦臉繃得緊緊,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