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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下,馮保踅到門邊同他耳語幾句,萬和又輕手輕腳走了。李太后一眼瞥見金學曾還直挺挺跪在那裡,便問道:

“跪了這半日,你這膝蓋酸也不酸。”

“酸。”金學曾咧了咧嘴。

“前朝有臣子覲見時應對有錯,被罰往午門長跪,一跪就是一天。身子骨兒還不能倒架,看來,你的跪功還不到家。這裡沒你的事兒了,去吧。”

金學曾難得有機會聽到首輔關於國家財政的長篇大論,本極有興趣聽下去,卻沒想到李太后要他退下,他只得叩首謝恩,怏怏退了下去。

客廳裡,張居正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言道:

“國家興亡,重在吏治;朝廷盛衰,功在財政。我萬曆皇上登極兩年以來,雖垂髫少年,卻天縱英姿,決心開拓新政,當一位垂範後世的英明君主。這實乃社稷之大幸,蒼生之大幸。自前年京察始,臣每有建議,皇上都虛心採納,並頒旨例行天下。正因為有皇上的全力支援,臣才能審事量權,揣情謀斷。且喜今日,普天之下,百端補治清慎勤明的吏治新局面已經出現。這是盛世的好兆頭,但還不是盛世。因為,時下國家的財政,尚在非常艱難的境地。”

李太后從來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如此意氣風發地議論國事,包括她的已經大行的丈夫隆慶皇帝,也包括她的一言九鼎的兒子萬曆小皇上。趁張居正喝茶潤嗓子之機,她插話問道:

“如何扭轉國家財政的困境,想必張先生早已運籌帷幄,成竹在胸了。”

“臣自隆慶二年人閣擔任輔臣,就一直關注財政問題,”張居正怕說噦嗦了李太后不耐煩,故儘量言簡意賅,“江南三大政,漕政、鹽政、河政,都是財政,北邊之屯田、茶馬交易,也都是財政,方才太后問及的子粒田問題,就更是財政了。天下田畝,額有定數,勳貴手中多一畝子粒田,朝廷就少一畝田賦。臣算過一下,如果僅從宗室所有子粒田中,每畝抽三分稅銀上交國家,朝廷就多了一百二十多萬兩銀子。這相當於一個薊遼總督麾下十萬將士一年的開支。如果全國所有的子粒田都如此辦理,則北方九邊的軍費幾可解決一半。”

“有這麼多嗎?”李太后問。

“臣認真計算過,誤差不會太大。”

李太后立刻盤算起來:慈寧宮在宛平縣的子粒田一百七十多公頃,若徵三分銀上交國庫,一年差不多要拿出五千多兩銀子,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帶了這個頭,天下所有子粒田的擁有者,則都不敢違抗。僅此一項,朝廷一年就多了幾百萬兩銀子的收人。張先生為天下計,方有此議,自己斷不可為些小私利而不支援他,何況這天下又攥在自己兒子手中。主意既定,她便對張居正說:

“張先生心憂財政,本是替皇上操心,哪一個想當英明君主的人,不想實現富國強兵的願望?一個丁門小戶的人家,開啟門來尚有柴米油鹽醬醋茶七件大事,何況一個國家?手上沒有銀子,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咱看你提議的財政改革,就從子粒田改起。每畝加徵三分銀,這數碼兒不大。你回去讓戶部擬條摺子送給皇上,讓皇上批旨允行就是。”

張居正沒想到李太后答應得這麼爽快,感動地說:“太后如此通情達理,臣惟有披肝瀝膽報效皇上。國家財政,只要開源節流,一方面杜絕貪墨侈糜之風,另一方面針尖削鐵廣開財路,臣保證不出兩年,財政拮据的狀況,就會根本轉變。”

“有你這句話,咱就放心了,皇上也就放心了。”李太后說著淺淺一笑,又道,“本當說今天到大隆福寺來散散心的,誰知又板起面孔談了這半天的國事,咱真是有些乏了。”

“是臣煩累了太后。”張居正一臉歉意說道,“請太后回大內歇息。”

“還有事兒沒辦完呢。”李太后忽然咯咯地笑起來,問馮保,“馮公公,人帶來了嗎?“

“帶來了。“

馮保答罷朝張居正詭譎地一笑,已是閃身出門。

客廳裡,只剩下李太后與張居正兩個人。忽然,兩人都感到有些不自在。李太后瞅了瞅正襟危坐的張居正,臉上泛起了紅暈,她伸手撫了撫雲鬢,問道:

“張先生,咱剛才發脾氣的時候,樣子很難看吧?”

張居正不禁詫異:太后怎好拿這樣的話來問一個外廷的大臣?但他還是老實答道:

“臣當時一門心思只想如何訓斥金學曾,倒是沒有注意到太后。”

李太后嬌甜的眼神裡掠過一絲失望,又問道:“你想知道剛才你論述國家財政時,咱在想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