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笑掉我的牙。
你就是劉瑾、江彬,也要柳葉兒刮,
柳葉兒刮。
你又不曾金子開花、銀子發芽。
我的哥羅!你休當玩耍,
如今的時年,是個人也有三句話。
你便會行船,我便會走馬,
就是孔夫子,也用不著你文章;
彌勒佛,也當下領袈裟。
唱這支曲子,玉娘好像換了一個人,臉上的憂戚一掃而空,換成逗人發笑的頑皮。二八佳人學街頭耍把戲的那種油腔滑調,這懸殊的反差本身就很出彩。因此把高拱逗得鬍子一翹一翹地大笑,笑聲止了,又滿飲了一杯酒,高拱問道:“這支曲子叫啥名字?”
玉娘答道:“回老爺,叫《鎖南枝》,是一支專門諷刺宦官的曲子。”
高拱眼眶裡閃過一絲不易捉摸的光芒,說道:“老夫聽到了,你唱的曲詞兒中提到了劉瑾、江彬這兩個惡貫滿盈的大太監,這曲子也是你乾媽教的?”
玉娘搖搖頭,答道:“這曲子是奴家來到京城後才學會的。”
“啊,跟誰學的?”
“也沒跟誰學,那一日,在兩個小尼姑的陪同下,到泡子河邊看景兒,在一個小書肆裡買回一個唱本兒,上面有這首詞兒。”
“既是唱本兒,裡頭肯定有許多的詞,你為何單單選中這一首來唱?”
“這……”玉娘欲言又止。
高拱追問:“這裡頭難道還有什麼可隱瞞之事?”
這一問,倒把玉娘唬住了,她連忙答道:“老爺言重了,奴家自到京城,日日夜夜都想著老爺,哪有什麼隱瞞的事。奴家揀了這首詞兒來唱,原是想討老爺的歡心。”
“此話怎講?”
高拱說話直通通的,口氣很硬。這是因為長期身居高位養成的習慣,叫一個女孩兒家聽了很不受用,但玉娘隱忍了,依舊含笑答道:
“奴家聽說,老爺很不喜歡宦官。”
“哦?”高拱端起一杯酒來正準備一飲而盡,一聽這句話又把酒杯放下了,問道,“你一個女孩兒家,怎好打聽老夫官場上事?”
玉娘說:“也不是特別打聽,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老爺不喜歡紫禁城內的一個馮公公,奴家只不過揀耳朵聽來。”
“因此你就揀了那首詞兒來唱,討我的歡心,是麼?”
“正是,”玉娘黑如點漆的眸子忽閃了幾下,不安地問,“老爺,這有什麼不對的麼?”
“也沒有什麼,”高拱長吁一口氣,說道,“玉娘啊,老夫看你是聰明過頭了。”
高拱說著,腦子裡便浮出兩句古詩:“花能解語添煩惱,石不能言最可人。”玉娘一個小小的女孩兒家,幹嗎要打聽大老爺們官場上的事情?既留心打聽,誰又能保證她日後不摻乎進來播弄是非?慮著這一層,高拱又聯想到把隆慶皇帝纏得神魂顛倒的那個奴兒花花,她不也是有著傾城傾國之貌麼?看來,古人所言不虛,女人是禍水,越是漂亮毒害越大。這麼想下去,本來已被撩撥得精神振奮慾火難熬的高拱,剎那間又變得眼含刻毒心如冰炭,他推開杯筷,起身走出書房。一直候在書房外頭過廳裡不敢離去的高福,見主人走了出來,趕忙滿臉堆笑迎上去,喊道:
“老爺。”
“唔,”高拱停下腳步,盯了高福一眼,說道,“你把玉娘送回去。”
高福一愣,小聲問道:“送到哪兒?”
“你從哪兒接來的,就送回到哪兒!”
高拱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回了後堂。高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望著主人漸漸走遠的背影發了好一陣子呆。斯時月已三更,萬籟俱寂,只書房裡頭,隱約傳出玉娘微微的啜泣。
第十八回 勘陵寢家臣傳密札 訪高士山人是故知
新皇帝登基第二天,張居正遵旨前往天壽山視察大行皇帝的寢宮工程。出了德勝門,眼見沃野平疇,青蔥一片,不覺心情一爽。從隆慶皇帝犯病到去世,差不多也有半年時間了,張居正一直鬱鬱不樂,這是因為他與高拱的關係越來越緊張。近些時,雖然高拱屢屢作出和好的姿態,但張居正心底清楚,這只是高拱害怕他與馮保聯手而作出的防範措施,並不是真正地摒棄前嫌,因此也只是表面應付。兩人的矛盾不僅順天、應天兩府的官員們都已知道,甚至那些退休致仕的官員也耳聞其詳了。昨天散朝回家,他同時收到了陳以勤和殷士儋的來
信。這兩人都曾是內閣大臣,先後與張居正同事,後又同樣因為得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