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用不敢隱瞞,從實說了。
李貴妃未進宮之前,也看過這種叫化子把戲,想到朱翊鈞萬乘之尊,竟被兩個奴才勾引玩這種下三爛的遊戲,更是氣上加氣,指著跪在地上篩糠一般的孫海、客用,命令邱得用說:“這兩個奴才無法無天,拖下去一人打三十板子!”
“遵旨。”
邱得用一個長揖,命令跟來的侍從把這兩人架走了。
李貴妃朝朱翊鈞橫了一眼,說:“你跟我走。”
朱翊鈞跟著母后回到東暖閣。李貴妃命令內侍拿了一個黃緞子包裹的棕蒲團放在磚地上,然後朝低眉落眼站在一旁的朱翊鈞斥道:
“給我跪上去!”
朱翊鈞哪敢違拗,他連看一眼母后都不敢,只把雙膝一彎,挺腰跪在蒲團上。含在眼眶裡的兩泡眼淚,這時候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落在磚地上。
坐在繡榻上的李貴妃,看到兒子這副樣子,心頓時一軟,恨不得立即伸手把兒子摟進懷裡,但一種望子成才的責任感促使她沒有這樣做。
李貴妃對兒子管教之嚴,獲得宮廷內外的一致讚譽,都稱她是一個最能幹、最負責任的母親。朱翊鈞自從八歲出閣講學起,就沒有睡過懶覺,天一亮就被母親叫起床來,讀書習字,一日不輟。當了皇帝后,朱翊鈞的辛苦更勝過往日,每逢三、六、九早朝的日子,只要一聽到宮外頭響起“柝、柝、柝”的五更報時聲,李貴妃就立即起床,把尚在夢鄉中酣睡的朱翊鈞喊醒。這時天還未亮,正是一個孩子最好睡覺的時候,但朱翊鈞一看到母親嚴峻的臉色,一刻也不敢怠慢。待宮娥替他穿好衣服,盥洗完畢,輿轎已抬到了乾清宮門口。朱翊鈞在眾多太監的侍擁下上朝而去。李貴妃便在專為她改建的乾清宮中的精舍里正襟危坐,手中拿著那串“菩提達摩佛珠”,一邊捻動,一邊唸經。其間,兒子上朝的禮炮聲傳來,百官序班入殿晉見的唱頌聲傳來,雖然對她的心情有所擾動,但她還是能夠穩住神,把一卷《心經》反覆念它十遍。朱翊鈞退朝歸來,第一件事就是到精舍裡向母后請安。這時,李貴妃便會當著馮保的面詳細地詢問早朝的情況,甚至與入奏官員的每一句對話都要詢問清楚,然後問馮保,皇上的回答是否有誤。如果錯了,應該怎樣回答。小皇帝朱翊鈞就是在母后如此嚴厲的督責下練習政事,他本人也頗為勤奮,當了十來天皇帝,入朝問事,接見大臣的一般禮儀也都能夠應付下來。但孩子畢竟還有貪玩的天性,只要一落空,躲開李貴妃的眼睛,他就要想方設法找樂子。這不,今天剛剛溜出去就被李貴妃逮個正著,如今領回東暖閣中受罰。
東暖閣中這時候靜得可怕。看到皇上罰跪,大小內侍沒有一個人敢進來。這樣足足過去半個時辰,忽然聽得門外一聲喊:
“啟稟貴妃娘娘,奴才馮保求見。”
“進來。”李貴妃發話。
馮保今天有事請示李貴妃,走進乾清宮,聽說萬歲爺罰跪,不免大驚失色,這可是千古未聞的奇事。若傳出去這萬歲爺的臉面往哪兒擱?思慮一番,馮保決定硬著頭皮進去解勸。他急匆匆跨進東暖閣,看到朱翊鈞跪在屋中間,搖搖晃晃已是堅持不住了,便撲通一聲跪倒在朱翊鈞的身後,哀聲求情道:“啟稟貴妃娘娘,今兒的事,完全是孫海、客用兩個奴才的罪過,萬歲爺是冤枉的,萬望貴妃娘娘可憐萬歲爺的身子骨兒,不要讓他再跪了。”說著,馮保竟動了感情,嗚咽起來。
看到朱翊鈞跪得滿頭大汗,李貴妃已是心疼至極。馮保求情,她也趁勢轉彎,對朱翊鈞說:“起來吧。”
朱翊鈞站起來,兩腿跪得酸酸的,支援不住,竟踉蹌了一下。馮保趕緊從後面把他扶住。朱翊鈞感激地看了馮保一眼,走到母親身邊的另一乘繡榻上坐下。
李貴妃示意馮保坐到對面的杌子上,對他說:“馮公公,你是萬歲爺的大伴。萬歲爺學問的長進,你還要多多操心。”
“奴才遵旨。”馮保畢恭畢敬地回答。
“馮公公還有何事要奏?”李貴妃接著問道。
“有。”馮保奏道:“今天,在恭妃居所當差的一名內侍出宮,門人看他懷中鼓鼓囊囊的,神色又不大對頭,就把他攔下了,一搜,從他懷裡搜出一把金茶壺來。當即就把他拿到內宮監詢問,他招供說是恭妃娘娘讓他送出宮的。”
“往哪兒送?”李貴妃問。
“送往恭妃娘娘的孃家。那名內侍說,恭妃娘娘家中託人帶信進來,說她父親病得不輕,家中連看病的錢都沒有了,讓恭妃娘娘好歹接濟一點。恭妃娘娘好長時間沒得過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