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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部分

這一首絕句,短短二十八個字,寄託了玉娘對他尊父的無盡哀思,詩中以“賤妾”自稱,說明玉娘仍沒有改變對他的摯愛。閒廷空自吊黃昏,這閒庭在哪裡?詩中透露的訊息,可以斷定玉娘仍在北京,同住一城卻恍若參商難見,張居正本來已是傷痕累累的一顆心,這一下更是再添新痛。他起身踱到窗前,想象玉娘現在緇衣素面臨風悵望的樣子,眼角再一次溼潤了。他真恨不能下令五城兵馬司挨家挨戶搜查,把玉娘重新覓回來,但他不能這樣做。身為宰輔,又在奪情期間,安能為一個小女子興師動眾?眾口爍金,他再次想起這滾燙滾燙的四個字。至於詩後附言,特別是“若能守制,何必奪情”八個字,已道出了玉娘對他的規勸與怨望。玉娘作為一個與官場無涉的小女子,也希望他守制,可見孝治觀念,並非士林獨擅,它已深入民間植根人心。想到這一點,張居正不覺有一點後怕。“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王陽明的這句名言,再一次在他的心中捲起怒濤。

就在張居正懷念玉娘心潮難平的時候,遊七又來報王錫爵求見。對這位掌院學士在此次奪情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張居正十分惱火。此時約見,又不知為的什麼,張居正只得收回思緒,吩咐遊七把王錫爵領到花廳。

自吳中行艾穆等四人要遭廷杖的訊息傳開,翰林院裡像是炸沸了鍋。趙志皋張位習孔教等人,吵著要動員全京城所有對奪情一事持異見者共同署名上書。這樣事情就會越鬧越大,王錫爵勸阻他們,爾後隻身趕來紗帽衚衕,他希望張居正出面勸說皇上收回廷杖的旨意。

張居正故意磨蹭了一會兒,待他走進花廳,早已坐定的王錫爵立忙又起身施禮相見。張居正還禮坐下,他強壓下不快,冷冷地問道:

“王大人此番前來,有何公幹?”

王錫爵聽出話中帶骨頭,他睨了一眼青衣角帶的張居正,賠著小心回道:

“愚職今次專為廷杖一事而來。”

“有何賜教?”

“吳中行、趙用賢、艾穆、沈思孝四人,對首輔奪情事有異議,愚職認為,此事不當廷杖。”

“那應當如何呢?”

“應該寬宥他們。”

“那你為何不給皇上上折?”

“皇上在盛怒之中,哪肯聽愚職羅唣?”

“那你找不穀作甚?”

“愚職請求你出面勸說皇上,收回廷杖的旨意。”

張居正搖搖頭,搪塞道:“你方才已說過,皇上正在盛怒之中,吳中行艾穆等人冒犯的不是我,而是皇上,此情之下,不穀又哪能勸說皇上。”

王錫爵知道張居正對這幾個人恨之入骨,不肯施以援手,但目下情勢,惟有他的話才可使皇上回心轉意,為了救人,他只得苦苦哀求:

“首輔,皇上的盛怒,是因奪情之事引起,而奪情之事,又因你首輔而爆發。解鈴還需繫鈴人,若想吳中行四人得救,惟有你首輔出面。”

張居正立即回道:“不穀不能出面!”

“為何?”

“這是皇上第一次親自御政動用威權,不穀若出面干涉,皇上的面子往哪兒擱?”

王錫爵瞧著張居正冷峻的神情,頓覺灰心,但拯救同類的責任感讓他不敢放棄,他再一次勸道:

“首輔,有一句話愚職不能不說,但說出來,恐會引起首輔的震怒。”

“你說吧。”

張居正又習慣地捋了捋長鬚,藉以平息心頭的煩躁。王錫爵呷了一口茶,緩緩言道:

“首輔,受廷杖的雖然是吳中行等四人,但為之痛心的,將是天下所有的讀書人。”

張居正聽罷一愣,旋即冷笑一聲,譏道:“王大人的意思,是我張居正要與天下所有的讀書人為敵?”

“愚職不是這個意思,”王錫爵趕緊申辯,“但奪情之事,的確容易引起讀書人的誤會。”

“首先是你王大人的誤會,你不是身穿紅袍,親自跑到內閣去恭賀呂閣老遷左麼?”

王錫爵臉色騰地紅了,他索性放膽言道:“是有這回事,愚職亦不同意首輔奪情。”

“皇上要留我,你說怎麼辦?”

“你可掛冠而去。”

“你這豈不是要我不忠?”

“如果首輔願意出面營救吳中行四人,或許能贏得反對奪情者的諒解。”

“對不起,僕難以從命。”

“首輔,難道你不念及吳中行趙用賢都是你的門生嗎?”

“他們眼中又哪有我這個座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