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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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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師爺一聽,知道錢普已是胸有成竹,於是附和道:“東翁識見高超,想必早就有了非凡之計,還望東翁明示,我們下頭照辦就是。”

錢普於是眉飛色舞一二三四神侃一通,師爺們莫不心悅誠服,依計領了各自的差事,分頭料理去了。

不覺已到二月底,北直隸衙門給轄下的五個府移文,通報首輔歸鄉葬父,定於三月十一日從北京啟程,凡南北官道經過的府縣,務必認真接待,從吃喝住行到安全保衛,都不得出半點差錯。不幾日,由禮部、兵部和錦衣衛三大衙門派員組成的打前站的人馬來到了真定府城,這些人挑剔得很,就接待細務一件一件和錢普仔細磋商,直到他們覺得事事放心,再無一點犯頭,這才又打馬前行,到下一站檢查去了。錢普其實留了一手,他只揀人家想得到的場面事向打前站的官員稟報,真正的絕招兒卻瞞下不說,他生怕讓別人搶了他的先機。知道了首輔離京的具體日期,他又安排幾路探子到京畿和保定府打聽沿途的接待情況,從起止住行,首輔的好惡,甚至膳食的選單,凡能弄到手的情報,每日都有快馬向他具稟。從京城到真定府城是六百里,人真定府境是四百五十里地,錢普決定到保定府與真定府交界處迎接。三月十七日,他聽說首輔的車駕已到保定府的慶都縣,他便帶著屬下的官員浩浩蕩蕩來到了慶都縣與真定縣交界之地。

官道一入真定縣,便有一個小小的驛站。驛站前頭是一座亭子,供過往行人歇肩飲水。如今這亭子修葺一新,年久失修已經破舊的驛站不但重新整理粉刷過,裡頭的供張裝置也全部更新。錢普帶著人馬趕來這裡已近午時。打從三月十一日張居正離京南下,這七天時間錢普就沒睡個囫圇覺,這會兒剛說歪在炕上打個盹,隨他一道來的錢糧師爺孫廣路像踩了風火輪似地跑進來,忙不迭聲喊道:

“老爺,快,來了!”

“來了,在哪?”

錢普睡意全消,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提官袍咚咚咚跑出門去,孫廣路跟在他屁股後頭,一邊墊著碎步一邊氣喘吁吁回道:

“大約只有一二里地了,喏.你看,前頭的儀仗旌旗,明晃晃的都看得見。”

說話時,二人已登上幾步臺階走進了亭子裡頭,錢普手搭涼棚隙望,只見西北方向的官道上,馬蹄踏踏彩旗飄飄,冠蓋如雲車駕如簇:這支隊伍差不多有一千好幾百人,擺成長蛇陣,迤迤邐邐朝這邊走來。

“好威勢!”

錢普在心裡頭豔羨地讚歎了一句,習慣地舔了舔兩片薄薄的嘴唇,扭頭一看,方才還空蕩蕩的官道上,忽地站出來百十名官吏,好像都是從地縫兒裡鑽出來的。這些都是他的屬官僚吏,先前都貓在各處房子裡打尖歇息,聽得動靜,都一齊跑出來看熱鬧。錢普掃了他們一眼,像塾師訓戒村童一般嚷道:

“各位記住次序,在官道兩側跪迎首輔人境,千萬不可亂了章法.明白了?”

“下官明白了。”

眾官員亢聲回答。亭子兩側.早已鋪好了紅氈,官員們在孫師爺的安排下,都各就各位,一刷兒挺身跪起。

這時.首輔的導行隊伍斧鉞儀仗令旗牌扇已逼近真定縣境。錢普慌忙跳下亭子,站在路中間朝兩廂一揮手,早已訓練得滾瓜爛熟的鑼鼓班子一齊敲打擊奏起來:一向冷僻的縣界處,頓時間鍾呂高鳴喧聲震耳。鑼鼓鞭炮聲中.更有三十二支大嗩吶嗚哩哇啦奮力吹響,明耳人一聽便知,嗩吶班子演奏的是恭迎聖人出行的《引風調》。

坐在一乘十六人抬的明黃圍簾大暖轎裡的張居正,看了一個多時辰的書,感到眼睛有些疲乏,正說閉目養一會兒神,忽聽得前頭傳來喧天鑼鼓,他感到轎伕的步伐也慢了下來,正欲詢問,護衛班頭李可拍了拍轎槓隔著轎簾向他稟報:

“大人,前頭就是真定縣境,真定府知府錢普率眾前來迎接。”

“這個錢普,為何要如此興師動眾?”

張居正小聲咕噥了一句,遂站起來伸了伸懶腰,作好下轎的準備。

論節令,穀雨已過了幾天,一眼望不到邊的華北平原上墒情已動,蔥蔥的麥色一天變一個樣。柳條兒滾綠,榆錢兒綻青,融化的雪水流人滹沱河中,變成翡翠樣的春浪,把遼闊的北國滋潤得更加嫵媚。萬物昭蘇生機勃勃,牛歡馬叫春光如酒,如此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