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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部分

,王國光渾身一震,朝房裡陷人難堪的沉默:今年正月間,皇上就遼東大捷賞賜群臣,除從太倉劃撥十萬兩紋銀給遼東總督行轅用於參戰將士的論功行賞外,還給遼東總兵李成梁和戎政總督張學顏各進秩兩級,直接指揮戰役的李如松由正五品的偏將晉升為正四品的衛指揮僉事。遼東方面,加官晉級的文武官員有三十多人。京城裡,內閣、吏、兵、戶、工等與軍事有關的衙門,當事官員也有數十人獲得賞賜。如內閣,三位輔臣,皇上給予的賞賜是各進秩一級,蔭一子。除張居正堅決辭掉外,呂調陽與張四維都已上表謝恩實際領受。這次進秩,呂調陽由從一品晉升為正一品,張四維由正二品晉升為從一品,兩人各有一個兒子獲得恩蔭。按朝廷規矩,正一品官員的恩蔭,其子可授正六品的尚寶司卿,從一品和二品官員,則只能授予正八品

的內閣中書舍人之職。除此之外,吏、兵、戶、工四衙門的堂官獲得的賞賜與內閣輔臣一模一樣。四部之中,王國光早就是從一品,現晉秩一級變成了正一品,餘下三位堂官都由正二品變成了從一品。萬曆皇帝登極六年,如此大規模的加官晉秩,這還是第一次,可謂是吉慶連來皆大歡喜。現在,如果將遼東大捷定為殺降冒功,則所有的加官晉秩都必須取消,這可是大明開國以來都沒有發生過的驚天動地的醜聞。

王國光頓覺心口堵得慌,他也忘了喝醋,強嚥一口唾沫,問道:“叔大,你的意思是要將遼東大捷重新作出結論?”

張居正點點頭,臉上的表情顯得痛苦。

王國光端起那把鑲金的紫砂壺,送到嘴邊又忽然放下,抬眼看了看張居正。張居正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對灼然如電。王國光苦笑一下,言道:

“叔大,咱在想,高拱一個風燭殘年之人,臨死前,為何要同你談遼東大捷的事。”

“這個不難理解,”張居正答道,“高拱雖然去職離京,可是他人在江湖心存魏闕,沒有一天不關注朝廷大事。”

“這個咱不否認,”王國光終於想起來咕了一口老陳醋,抹了抹嘴言道,“但咱認為,高拱在此事上用了心計。”

“用何心計?”張居正一愣。

王國光問道:“你想想,因遼東大捷而加官晉秩的,都是些什麼人?”

“什麼人?不都是當事官員麼?”

“當事官員不假,”王國光提高嗓門加重語氣,提醒說,“更重要的,這些人都是你的政友!”

“啊?”

“你與高拱共事多年,他太瞭解你了。他知道你要廓清政治整飭吏治。你的眼裡容不得沙子,碰到有悖於朝廷的事,你一定會追查到底。”

“對呀,這難道有錯嗎?”

“就因為沒有錯,才看出高拱的高明。”

“汝觀,你的話,我怎麼越聽越糊塗。”

“糊塗糊塗,這叫當局者迷,”王國光長嘆一聲,索性捅穿了說,“叔大,想你上任之初,接下一個百孔千瘡的爛攤子,再加上滿朝都是高拱的黨羽,你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有人出來掣肘。從胡椒蘇木折俸到京察,到後來的驛遞改革子粒田徵稅等等,所有這些舉措,雖然主意是你拿的,但將它們付諸實施的是誰呢?不都是在遼東大捷中得了一點好處的這些官員嗎?”

王國光說著說著竟霍地站起身,手拽著銀腰帶在朝房裡急速地踱起步來。

張居正從來沒有見到王國光如此激動過,對這位風雨同舟生死與共的政友,他不願有一絲半點兒的傷害。而且他內心也承認,王國光說的都是事實。為了這次談話,他作了充分的考慮,但事到頭來,他仍不免感到為難。他想替自己辯解,剛開口喊了一句:“汝觀……”

不容他往下說,王國光伸手攔住了他,氣咻咻地說道:“正是這些得了一點好處的官員,六年來不避利害不計險阻,掖著腦袋跟著你披荊斬棘得罪人。呂調陽雖然生性懦弱,但在大政方略上,從來都與你協調一致,還有張四維,你叫他往東他絕不往西。六部堂官,個個都與你同心同德。再說遼東總兵李成梁,這位李大帥,同薊州總兵戚繼光成犄角之勢拱衛京師。六年來邊境綏靖虜患絕跡,兩位大帥功不可沒。外人都道這兩位大帥是你深為器重的軍事奇才,你如今要拿李大帥開刀,要讓所有追隨你的幹臣良吏臉上無光,這豈不是自毀長城,做下令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麼!”

“罵得好!”王國光話音一落,張居正立忙拊掌言道,“汝觀.聽了半天我才明白,你是說高拱使了反間計?”

“是啊,生薑還是老的辣!”王國光耷拉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