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衝歉疚地道:“今次王衝在這裡謝罪,若是十一哥和五哥惱了,就此離去,王衝絕無怨言。”
事情已到這一步,王衝必須跟兩人坦誠相待了。自己算計人心是逼不得已,上一世已經算計夠了,這一世還要這麼過下去,真是太沒意思了。
至於兩人會不會真惱,王衝覺得,他這般坦誠,只會進一步拉近他與兩人的關係。不得不說,這也是算計,當然,示之以正,這是明算,總比虛偽暗算來得好。
王十一憨憨一笑,“早知二郎開初是糊弄我了,扮小窮酸還真像,不然怎麼能哄住王麻子那對賊男女呢?這又有什麼罪不罪的?二郎又不是害我,這幾天我過得很開心。以前我還從來不知道,作一件事能這麼開心,這麼有勁。”
瓶兒一直乖巧地沉默著,聞言不滿地哼了一聲,壯漢趕緊補充道:“那個……炒飯也很好吃。”
瓶兒滿意地笑道:“二哥又教了我竹筍炒肉,明天我試試。”
虎兒嘀咕道:“為什麼不先作二哥說的孜然烤羊肉?”
鄧五吞了口唾沫,也趕緊表態,他早知王衝有所盤算:“二郎是為護住這個家,又不是要害人,怎麼會怪二郎?二郎拿主意,咱們辦事,今次就跟何三耳幹上了!”
他也很是感慨:“十一說得沒錯,這幾天過得真是紮實啊……”
跟就守在家中的王十一比起來,鄧五確實勞累得多,來往打探,腿都快跑細了。這話雖是在表功,卻也出自真心,他還真不覺得累。
王衝下意識地生出感慨:“十一哥和五哥為什麼覺得有勁呢?因為你們不止是在幫我啊,孔聖論義利之分時有言,君子之所為者,乃天降之大任也,小人之所為者,唯己利是圖耳。庇護鄰里親幼,使其免於欺侮,這就是義。十一哥和五哥會覺得有勁,是因為你們在行義舉,是在為君子之所為啊。”
說完王衝就愣住了,這番發自肺腑的話,絕非上一世的他所能出口的。
王十一和鄧五也愣住了,兩人臉上同時升起一片紅暈,王衝這話說得真透徹啊,原來是這樣,自己竟然作著這麼有意義的事,自己竟然也成了君子!?
王衝回過神來,暗自苦笑,看來自己終究已非純粹的自己,原本那個王衝的心xing,已經浸在他靈魂深處了。
一番對話,心胸滌盪,心氣也不一樣了。鄧五熱烈地道:“這處林院是二郎的祖業,怎麼也不能丟掉!咱們這番都得出上死力!”
王衝沉吟片刻,卻搖頭道:“倒沒必要跟何三耳死磕,若是他能平心靜氣地談,出個合適價碼,也就賣給他了。”
王十一噗地一口臘肉炒飯噴出來,鄧五正激昂揮起的手臂也僵在半空。
這個轉折著實太大,王十一和鄧五正沉浸在君子義行的昂揚情緒中,王衝卻轉臉成了他自己口中的小人,就只談利了。
“這不是刁民的路數麼……”
回想王衝這一番謀劃,雖還算不清具體環節,但真正目的卻很清楚,就是要訛出個好價錢,鄧五心緒複雜起來。下意識地嘀咕著,才發現自己把“刁民”二字清晰吐出了口。
他趕緊改口道:“二郎是讀書人,便是談價,也是讀書人的路數……”
王衝苦笑道:“五哥別抬舉我了,這跟是不是讀書人無關,不過是無奈之舉。”
他低低嘆道:“萬物皆有價……”
王十一和鄧五張合著嘴,不知該說什麼,這句話突兀而古怪,但意思卻很好理解。他們剛剛攢到的那一絲君子自傲被抹得乾乾淨淨,心中極不贊同,卻又不好開口反駁。
就聽王衝再道:“萬物皆有價,問題是,誰是出價之人,誰又被人出價。”
把這話品了許久,王十一和鄧五被一股沉重的現實感壓住,不約而同地長嘆一聲。
沒錯,在何三耳面前,王衝只能被人出價,要麼是錢,要麼是身家安全,沒得其他選擇。王衝所作的一切,不過是爭得一個更好的價碼而已。誰讓一方背後是相公家,一方只算是半個讀書人,而且還未成年呢。
爭個好價碼,這是王衝循著上一世心xing的選擇,他沒愚到為護住這處林院賭上一切,人才是最重要的。坦白說,如果何三耳直接找上他,砸下二百貫,他當場就會賣掉,絕無二話,更不會寫假契。
可他不鬥爭一番,何三耳會來找他嗎?何三耳已非普通幹人,這等買賣,又何須他屈尊親臨。以王衝上一世的歷練,這種代表豪門巨戶的經理人,一概都是利益最大化的信徒,絕無例外。有王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