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典型的病例。60年代的時候,有個病人是床單廠的,25歲,那時候我可能也就30來歲吧,我們都年輕。她呢,當時連續生了4個無腦兒。
田 原:連著4個。
柴嵩巖:肯定傷心啊!無腦兒是畸胎,沒有發育頭蓋骨,腦組織發育極其原始,而且大面積暴露,活不成的。
她第一胎的時候是足月生產,懷孕六七個月,肚子就大的不得了,走路都費勁。我形容她那時候的狀態是“視若臨盆”,已經是生產前的狀態了。那時候也沒有B超,也沒辦法早期判斷孩子是不是健康。她足月生了一個女孩,生產時羊水有兩個臉盤那麼多,估計得有兩萬毫升。我們說正常情況下的羊水量是1500—2500毫升左右,不能超過3000—3500毫升的,兩萬毫升就太多了,結果孩子生下來就死了,無腦兒嘛,活不成的。
以後呢,有B超了,她每次懷孕的時候就做B超,發現是無腦兒,就引產。她在婦產醫院引了3個孩子,加上之前那個已經出生的,等於她失去4個孩子了。後來第五胎懷孕,好像剛剛30多天吧,醫院就建議她阻止妊娠,別再受罪了。但她不死心,就想吃中藥看看還有沒有希望,正好她的病例就分到我那兒了。
這種病呢,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當時也不會治。哎呀,瞧她臉色臘黃的,眼皮鬆弛,愁容滿面的。誰經歷了這些事不愁啊?我一看她的樣子,我也跟著愁。但你是醫生,人家抱著希望找到你了,你不能一句:我治不了,你走吧。就把人家打發走吧?那叫什麼事!我就跟她說咱們倆共同努力,拼一拼。
後來我看她的舌象,她那舌頭伸出來像牛腰子一樣,大、肥、亮、鼓、厚。因為那時候我們沒有相機,沒拍下來,很遺憾。她舌頭邊緣上的齒痕長度差不多有一點幾個厘米,非常深,舌頭表面非常滑,說明她是脾虛溼重,我當時就給她用健脾補腎的藥來調。後來我又就跟盧冶忱老前輩請教,又查了好多書。關於畸胎的治療,中醫書上記載的病例主要是用一些健脾、保胎的藥。我呢,以這個方法為基礎,多加了一點補腎的藥,而且我重用茯苓皮(去溼)。茯苓皮專門洩胎水。我一邊給她治,一邊揪著心。你說治這麼特殊的病,她又受到那麼多的打擊,如果人家再生一個無腦兒你可怎麼弄啊?
田 原:再受一次打擊,這位母親也就絕望了,說不定會影響她的一生。
柴嵩巖:就是。那時候我們都不知道什麼叫超聲波呢,也沒法看她羊水量有多少,我們就幫她量體重,發現體重下降了,說明羊水少了。因為孩子本身也在生長,如果她羊水量不變,那麼母親的體重應該增加,現在她體重下來了,肚子也縮小了,那不就是好了嗎!
她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我給她做腹壁檢查,一摸,哎,摸著腦袋了,胎兒在右正前,胎位也挺好的。我說停藥吧,已經治療好了,她高興得不得了。後來她轉到宣武醫院待產,我記得大概是那年的國慶節前後,她就給我來電話說:昨天生了一個正常的女孩。後來,我跟我的學生去追訪她的時候,看到那個孩子很壯實,小眼睛黑黑的,很健康。以後她又生了兩個,都沒有問題了。
所以從那兒以後,我對舌象就太重視了。
田 原:這個孩子對整個家庭來說真是得來不易。當時看到她那種舌象,在用藥上有什麼講究?
柴嵩巖:我當時認為她脾溼,有水。咱們說脾溼不化,水溼停聚。但你又不能用利溼的辦法把水利下來,那不把孩子也給利下來了嘛。我就用化的,化溼健脾,補腎安胎。藥也不貴,那時候頂多一兩塊錢一副藥,就解決了。
3。 五塊錢治好的巨Ru症
田 原:一兩塊錢的藥治這麼複雜的病?
柴嵩巖:我從來不開大方,包括在香港看病的時候有藥費提成我都不開大方。我覺得病人是請你治病的,在這個時候她就是弱者啊,她需要的是幫助。有一次電視臺來採訪,拍照片的時候正好我在開方子,他們就把我那方子拍下來了,那天是開了14副藥,一百零幾塊錢,大概7、8塊錢一副吧。
田 原:喲,夠便宜的了,現在一副藥20幾塊錢就算很便宜了,您這7、8塊錢可真是……
柴嵩巖:我這幾十年基本上都這樣的,沒大方,我過去開的方子都是幾毛錢一付,我不習慣開大方。而且現在這些婦科病,在用藥上我覺得也沒必要開多大的方子。你像我七幾年的時候看過一個病例,懷孕三個月了,Ru房急劇脹大,周徑有40多厘米,疼的喲,我看了都不忍心,後來就開給她五塊錢的一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