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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才。

從地圖上看,弧形的金廈海峽如同一張開啟的嘴,圍頭半島像其東北端突兀而出的一顆虎牙,與西南端的鎮海角遙相呼應,將偌大一個金門銜含其中。

1993午5月24日, 我站於圍頭最尖凸部五竿頭的一塊礁岩之上,向前數步,便是波搖濤動的大海。正前方極目處,一條灰褐色狹長岸線橫亙天邊,直覺裡,那岸線的側背應該是大名鼎鼎的料羅灣了。我的位置看不到料羅灣,但從料羅灣駛進駛出的艦船卻無法避開我的視界。 海防戰士告, 從腳下巨石算起, 距對岸最近點10800米, 僅是長程海岸炮射距的一半。一下子,我明白了我所佇立的經緯交匯點所包含的重要軍事意義。

蔣“總統”亦特別看重圍頭,1962年將圍頭欽定為登陸大陸的首選目標區。他認為,以數師精銳強攻圍頭,不僅可以消除大陸方面對料羅灣的監控,而且可以截斷福州與廈門的交通,再各個擊破之,在福建建立穩固的北進基地。

既為雙方均十分重視的關隘要津,便躲不過一場惡戰。炮戰中,圍頭射彈5萬,挨炮3萬,對手遍體鱗傷,自己鼻青臉腫。

將海煮沸的熱戰過後,是將海冰封的冷戰,圍頭和料羅灣神經質地峙視了二十年。五竿頭背後數百米處就有圍頭一隻從不眨動的“眼”,那是一幢灰色的二層小樓———小有名氣的圍頭民兵營觀察站。

觀察站的裝置很簡單,樓頂僅安裝有一架40倍遠觀鏡。觀察站的不簡單在於從六十年代初建站至今日,整整三十餘載,人員換了多少,觀察卻從未間斷。所有進出料羅灣的敵艦艦種、活動時間及規律全都記錄在案,無一遺漏。走廊上掛滿了錦旗、獎狀、各級領導到此視察的照片、題詞以及報刊報道該站的剪報,無言地介紹了它不曾中斷的榮耀。我注意到,在一份歷任民兵營營長的名錄表上,任職時間最久且現在仍在職的一位,便是洪建才。

資深民兵營長洪建才,中等個頭,寬臉闊額,快人快語,一身靠海人的豪爽。雖然不過五十出頭,我還是在他的姓氏後邊恭敬地加上一個“老”字,尊稱他“洪老”。我的觀念,凡打過炮戰的,都是了不得的老前輩。

洪老說:“小老虎”完全是記者瞎寫出來的,陣地上哪有人這麼叫,大概看我年紀小膽子大幹活肯出力又挺活潑吧。其實,我覺得我的個性不像“虎”,倒有點像“牛”,特別犟特別倔,你越說我不能,我便越要做到。激將法對付我最靈了。弱點是不經誇,一表揚反而稀湯。

樹杈上有個黃蜂窩。小夥伴說:那天我捅掉了一個,你敢捅嗎?我看你就是不敢。小建才二話不說抓起一根竹竿“嗵”、“嗵”兩下捅下來了,掉頭撒丫子跑。炸了營的黃蜂漫山遍野找壞蛋,把躲在草叢裡的小建才蟄得滿頭包哇哇叫。

稍大,一群孩子望著順根叔家的三棵龍眼樹流口水。一嘟嚕一嘟嚕個大水足皮紅的龍眼著實饞人,順根叔故意掛在樹枝上的皮鞭又著實嚇人。一個壞小子攛掇:摘得來我給你磕仨響頭,摘不來你管我叫爸。小建才把籬笆拆個洞,貓一樣躡手躡腳鑽進去,被狗一樣嗅覺敏銳的順根叔逮個正著,一頓皮鞭抽得屁股脊背條條血痕。嘴上說再不敢來啦,三天後又去,不是為了解饞,非要看那壞小子美美磕過三個響頭心裡才舒坦。

再大,曾多少次詛咒發誓要改掉這易受旁人激將的毛病,無奈本性難移。後經一位長者點撥,方大徹大悟,此事優點也,成大器者要的就是這股氣哩,改它作啥!

戰前,村裡召開訴苦會。阿爺阿婆孤寡殘疾人一個個哭天搶地死去活來控訴國民黨犯下的罪孽,那些事一件件一枚樁洪建才腦瓜裡都是留下了烙印的:

1949年,國民黨飛機狂炸圍頭,村裡一片火海,鄰居洪上一大家十幾口人死得乾淨, 老者小小在路邊橫躺著排成一隊;1955年漁民被國民黨水雷炸死5個,只有兩具肢離破碎的屍體漂了回來;1957年,堂哥洪圓頭被金門一粒蠶豆大小的彈片在胸部鑿一小洞,人倒在房前表情安詳如睡熟一樣;在海上被抓的叔伯總有好幾十,有的挨一頓好打放回來,有的就此沒了音訊,留下孤兒寡母好不淒涼……

人們揮拳頭呼口號,憤恨激烈得像一群怒獅。洪建才亦情緒激動按捺不住,鬼使神差站到了民兵隊伍的排尾。誰說的,滿16就理所當然算是民兵了。他上月初五過的16歲生日,吃完外婆擀的長壽麵便不再把自己當小人兒看待。

當然,上級一眼便把他從隊伍裡剔出,要疏散到後方去。急得他哭。有人不耐煩,拿話刺他:哭啥,把褲子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