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纖細的手,撫過他因嗚咽急促起伏的脊背。
千夏走時,唐卡說,姐,我上午去看爸爸了。我想把昨晚沒點著的火焰棒放給他看,但看守陵園的人在,我沒敢。姐,我想爸爸。
。。
四 山觴
唐卡假期補課,而千夏忙實習,在西城的公司。
西城說,幸虧有我這麼一個好師兄,千夏你才沒失業。
千夏翻他白眼,還不是抓她做苦力,償還借他的錢?西城臉都急紅了,說,千夏你真是小人。
一段日子後,千夏去看唐卡,搭西城的免費車。
下車時,卻見唐卡和一個女孩正從校外回來,手提購物袋。千夏突然覺得受了傷,自己對唐卡滿懷希望,希望他高考成功,命運改變。他卻在這關鍵時候揮霍她借來的錢,荒廢她滿滿的希望……
她迎著唐卡走上去,狠狠揮手,一記耳光。唐卡愣了,女孩愣了,千夏也愣了。西城急急拖開她。千夏一邊瞪著唐卡慘白的臉,一邊心疼地流著淚,身體搖搖欲墜,帶給唐卡的營養品撒落一地。
唐卡失神望著千夏,新月彎眉,淚水婉轉:姐,姐,你怎麼了?
姐,姐,你怎麼了?是六年前那場山觴嗎?十一歲的唐卡從昏迷中甦醒,搖著千夏流血的手臂,呼喊著——巴士翻下後山時,千夏整個身體護住了唐卡,手背護住他的腦袋。而父親遠在後座,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亡來到自己和兒女身旁。
父親斃命,千夏尚有呼吸。
十一歲的唐卡,揹著十四歲的千夏,顫顫巍巍,走上後山崎嶇的山路。整整一個夜晚,他將千夏背下了山。當微弱的陽光爬上他慘白的臉,唐卡重重跌倒在山腳。人們把他倆送到了醫院。
沒人能理解,是怎樣一種力量,讓一個瘦弱的、有心臟病的孩子,將姐姐背下這十餘里山路?
千夏醒來時,看到唐卡血腫的雙腳,難受異常。
唐卡說,姐,別難過,它倆和石階聊了一晚上呢。
千夏轟然淚下。
而今日,千夏覺得,碰到的一切,甚於六年前那場山觴。
西城說,唐卡,你回教室吧,別擔心,我會照顧千夏。
唐卡看看他,又看看千夏,將購物包塞到千夏手裡,扭身狂奔。女孩也看了看千夏,又看了看西城,走了。
西城說,千夏,那女孩眉目和你有幾分相似呢。
這時,女孩又轉身回來,說錢包放在購物袋裡了。千夏開啟購物袋給她取錢包,卻發現裡面還裝著一件嶄新的百褶裙。女孩接過錢包,怯怯地說,姐姐,這件百褶裙你穿上一定很漂亮。唐卡一直想給你買,昨天,他發獎學金了,說姐姐身量和我相仿,就讓我去幫試穿……
千夏沒聽完,就追唐卡而去。
操場上見到唐卡,他在偷偷抹淚。千夏知道他是個倔強的孩子,若不是天大的委屈,很少輕易落淚。
唐卡,對不起。千夏說完哭了,唐卡,姐姐好像總跟你說對不起,姐姐總對你做錯事,姐姐……
唐卡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笑,淚光閃爍地笑,姐,百褶裙喜歡嗎?
千夏點頭,一字一淚,姐姐喜歡。
五 生離,抑或,死別
唐卡敲開千夏的門,嘴唇慘白,說不出話,直接暈倒在地。
千夏驚恐地把他送入醫院急救,西城匆匆趕來。
那一天,唐卡帶來一個訊息,奶奶,過世了。
千夏的頭靠在西城的肩頭,訥訥,不是說好人會有好報嗎?
西城胸腔裡滿滿的柔情,卻無從回答。
西城出錢,將奶奶安葬在父親所在的陵園。唐卡在碑前靜默久久,千夏突然發現唐卡從來沒穿過那些新衣服。
為什麼?
唐卡低著頭,額前的發遮住了眼睛,我知道那是他的錢,我不想欠他的。
唐卡說要備戰高考,死活不住院。
千夏沉著臉,你不要小命了?
唐卡笑起來,姐,你知道的,我住在這裡,也不會有小命的。
唐卡跟千夏說,該死得很,他最近開始失眠。姐,要不吃安眠藥吧?
千夏不肯,給唐卡講她高考那年“安眠藥”的故事:她後位的女孩,高考期間失眠,於是吃安眠藥增強睡眠。結果,那藥不是假冒的就是失效了,小姑娘整整一夜眼睛瞪得跟雞蛋黃一樣;第二天高考,藥效突發,昏睡考場;收試卷時,她又神話般醒來了。一氣之下,那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