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發的肩膀,面色陰沉。
“周叔,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爹雖然死了,但家裡還有老孃和妹妹,我不會犯糊塗的……”
赤發嘆了口氣,雖然目光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但終究還是忍耐住了。
他的父親,就在數天之前,因為調整這巨木轉向,被轟然衝下的巨木砸成了碎末,就連屍骨也無從尋找。
——更何況,監者也不會給他們尋找屍骨的時間。
不過是尋常一個工人死了,監者又豈會在乎?
這條白水河之上,也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人,他們全都暴屍於荒野,連墳墓都不曾留下。
這已經是習慣了。
只要這巨木的運輸還在,只要時間還是這麼緊迫,死人,根本就是難免之事。
“那就好,”周叔嘆了口氣,“你是第一次跑白水河,那可要小心些,別看這些木頭不動,殺起人來,可是不眨眼睛的。”
這木排堆積如山,一撞之下,有萬斤之力,若是順流緩緩而下,也就罷了。
偏偏這白水河,百轉千回,每隔一段,必有轉折,這就要靠他們這些運工,將木排牽引轉向,這個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很容易就有人在這個時候,白白地丟了性命。
啪!
啪啪!
遠處又傳來了兇猛的皮鞭聲,想必是有誰長途跋涉,走不動了,這才捱了監者的皮鞭。
“大人,求你們行行好!我爺爺真的是病了,我揹著他走,揹著他走!”
伴隨著這皮鞭之聲,還有一個少年的哭泣和嘶喊。
赤發和周叔交換了一個眼神,面色無奈而痛苦。
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那是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者,他半跪於地,呼呼喘氣,面色發青,看來真是病得不輕,而他的身邊,是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正跪在監者的面前,苦苦哀求。
“病了?”
騎在馬上,身形魁梧的監者,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放下手中烏黑的鞭子,緩緩策馬,走到這祖孫倆的跟前,微微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是啊,我爺爺是病了,我會……我會照顧他的……”
少年慌亂地解釋著。
“哦?”
監者笑眯眯地哦了一聲,低下頭去,看那老人的模樣。
突然之間,寒光一閃。
嚓!
只聽一聲輕微的脆響,一蓬血雨,潑天而出!
只見那監者獰笑連連,手中不知何時,提起一柄雪亮帶著鮮血的利刃。
“既然病了,那就去死吧!”
“誰敢耽擱行程,誰就要死!”
他殘忍的聲音,震盪四方。
那少年一瞬間面色變得慘白,癱倒在地,抱住了爺爺斷頭的屍體,竟是連哭喊都喊不出來。
圍觀眾人,一言不發。
並非不怒,卻是不敢。
敢怒而不敢言,誰也不敢得罪手持刀劍的監者。
良久,那少年嚶嚶的哭聲才傳了出來,而那監者,早已經揚長而去。
赤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在這些大人的面前,家鄉人的性命,從來就如螻蟻,揮手說斬,就是斬了,哪裡會講什麼人情。
這個少年,大概也是第一次走白水河吧,身邊又沒有一個長輩提點,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不過,那老者走不動路的話,早晚也會被監者發現,此去聖地,還有迢迢千里,他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死的結局。
“赤發……”
周叔拉住了他的手,面色微微有些驚惶,搖搖頭,讓他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赤發咬住了下嘴唇,面色蒼白。
※※※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吃這樣的苦?為什麼那些大人們能隨意要我們的性命?”
在駐紮休息的時候,當有些年輕漢子被家釀的烈酒灌醉之後,營地之中,時常會傳來這樣的怒吼。
監者的營地,不在一處,所以這樣的發洩,才不會帶來殺身之禍。
“是啊!為什麼?”
赤發仍然是咬緊了嘴唇,他並沒有喝酒,只是蹲坐在營地中央,呆呆地看著篝火。
祖祖輩輩,為了聖地獻出了生命,然後聖地的大人們,卻是越來越需索無度,以前每年百萬方的巨木,仍嫌不夠,現在的木排,差不多已經有三百萬方,這一年來回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