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寫得這樣樸素,明白易懂,有趣味而且簡練。我相信這本書一定會使我的老師滿意。
可是當我把這本書送給他時,他默不作聲,一把捏在手裡,搓成一團,扔到船欄外邊去
了。
“這就是你的書,傻瓜!”他板起了臉。“我好象教狗一樣教你,你還是想野東西,
啊?”
他跺了跺腳,叫了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麼書呀?書中的胡說八道我都念過了!書裡寫的你以為是真話嗎?喂,
你說!”
“我不知道。”
“我可知道!把一個人的腦袋砍下了,身子從梯子上跌下來,這時候,別的人是再不會
爬到乾草棚去的。當兵的並不是傻瓜!他們放一把火,把這些草燒掉就完了!你懂了沒有?”
“懂了。”
“懂了就好!彼得大帝的事我知道,可是這書裡寫的,都不是事實!你走開去吧……”
我明白廚師的話是對的。可是我依然喜歡那本書。以後又買了一本來,重新唸了一遍。真奇
怪,果然我瞧出那本書不好的地方來了。這使我不好意思起來,從此我更加註意地和更信賴
地對待廚師,而他不知什麼原故,更頻繁地而且很感慨地說:“唉,要怎麼樣教育你才好
呢!這地方,不是你呆的……”我也覺得這兒不是地方。謝爾蓋待我很壞。我幾次看見他從
我桌子上拿去茶具,瞞著食堂管事,偷偷送到客人那兒去。我知道這是盜竊行為。斯穆雷屢
次關照我:“當心,不要把自己桌子上的茶具給堂官!”
還有許多對我不好的事情。我常想船一靠岸就逃走,逃到森林裡去。但是牽掛著斯穆
雷,他對我越來越和善。還有輪船的不斷的航行,也深深地吸引著我。頂不痛快的是停泊的
時候。我總期待著馬上就要發生什麼事情。我將從卡馬河航到別拉雅河、維亞特卡河去,若
是沿伏爾加河航行,則我將看見新的河岸,新的城市,和新的人物。
但是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我在船上的生活突然地而且可恥地結束了。一天傍晚,當我
們正從喀山往尼日尼去時,食堂管事把我叫到他自己房間裡。我一進去,他把門關上,對坐
在墊有毛毯的椅子上陰沉著臉的斯穆雷說:“他來啦。”
斯穆雷粗聲大氣地問我:
“你有沒有把餐具給謝爾蓋?”
“他趁我沒看到時,自己拿走的。”
食堂管事輕聲地說:
“他沒看到,可是知道。”
斯穆雷用拳頭打了一下自己的膝頭,然後搔著膝頭說道:“你等等,彆著急嘛……”說
著沉思起來。我望著食堂管事,他也望著我;可是我覺得在他的眼鏡後面,好象沒有眼睛。
他總是安分地過活,走起路來沒有聲音,說起話來低聲低氣。那褪了色的鬍子,呆滯無
神的眼睛,有時也會從那個角落裡偶然出現,可是馬上便消失了。每晚上臨睡以前,他在食
堂裡點著長明燈的聖像前,跪好多時候。我從那雞心形的門鎖孔裡看見過他。可是恰恰望不
到他怎樣禱告,他只是站立著,望著聖像和長明燈,嘆著氣撫摩鬍子。
斯穆雷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