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從生,猶如道道高大胸牆。樹蔭下滿是腐技爛葉,發出陣陣臭氣。
右首道旁有碑石一方,上刻“入口”二字。再向前,便是一條陰暗潮溼的綠色宮道,先直後彎,子拐彎處不見了盡頭。狄公凝眸遠望,一種可怕不安之感油然而生。他慢慢轉過身來一看,左首也有一條綠色宮道,幾塊大圓石堆於古杉之間,其中一塊上寫了“出口”二字。
馬榮與洪參軍默默立於狄公身後,見眼前迷宮如此幽邃可怖,無不膽寒。
狄公又轉身復瞧迷宮入口,其時雖風靜樹止,然只覺一股寒氣從宮道中襲來,透人肌骨。狄公意欲將視線移開,但那神秘的宮道令他著迷,敦促他進去看個究竟。想著想著,他似乎看見倪壽乾高大的身影立於拐彎處綠葉之中,正向他招手頻頻。
狄公努力控制住自己,強迫自己低頭看著被腐葉覆蓋到的地面。突然,他看見腳前一段土路中間有一小腳的腳印,腳尖正對宮道入口。這腳印猶如一杆路標,向他指明方向,催他入宮。
狄公長嘆一聲,轉身說道:“宮中路徑不知,只恐進得去,出不來。還是不要貿然進入為好。”
三人望而卻步,從原路返回,穿門樓,復來到花園,只覺處處雲蒸霞蔚,春色彌望,似乎陽光從未如此溫暖明媚。狄公抬頭見一高大杉樹,命馬榮道:“你攀上此樹,看看這迷宮究竟是何樣形狀,何等大小。”
馬榮喜道:“這有何難!”遂束一束腰帶,縱身一跳,攀上了樹枝,再引體向上,轉眼間便消失於濃葉之中了。
狄公與洪參軍於一棵倒伏樹幹上默默坐了。少頃,馬榮從樹上跳下,稟道:“老爺,我於樹梢之上俯視了迷宮全貌。這迷宮足有幾百畝地大小,形如蜘蛛網,只因處處樹頂毗連,看不清路徑,只見幾處煙靄氤氳,想必宮中有死水數潭。”
“你可見得形似房頂、亭尖之物?”
“卻是不曾,只見綠葉一片。”
狄公自語道:“這就奇了,倪壽乾每日進官一次,宮中如何沒有書齋畫亭?”
狄公立起,整整衣袍,說道:“我們不妨再入倪壽乾別院內細細尋查一番,興許能有所獲。”
三人將大小房間挨次看了,只見一間間門朽簾破,牆皮剝落,一片淒涼景象。三人進了一條昏暗走道。馬榮走在頭裡,忽叫道:“老爺,此間還有一室,我們進去看看。”狄公與洪參軍近前一看,果見一扇木門。馬榮用肩一扛,險些摔倒,原來此門並未上鎖,一扛即開。
狄公步入房內,只見隅角處右一張竹榻,除此房中別無他物。狄公低頭一看,地面卻是不髒,又舉目環視四壁,一面牆上有一窗戶,一副鐵格柵封了視窗。
洪參軍跟著進了房間,去向視窗,馬榮一見,已跨進門的一隻腳又急抽回來,到地走道,到得走遍,對狄公說道:“以前我們曾遭人暗算過,自那以後,我一見密室、暗道就心生警戒。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與洪參軍在房內慢慢尋查,我在外值哨,以防不測。”
狄公笑道:“好,吃一塹,長一智,若是我們擔任都被鎖於房內,只恐一時難以脫身。”伸手摸摸竹榻。上面竟無一點灰土,又說道:“想必有人在此居住,不久前才剛剛離去。”
洪參軍說道:“這可是個藏人的好地方,說不定某個兇犯就在此處躲藏過。”
狄公喃喃道:“也許是兇犯,也許是因犯!”出得房間,狄公命洪參軍將門用封條貼了。午時將至,狄公命取原道回城。
第十八章
狄公回到縣衙,即命方緝捕率衙車十名,擔架兩副去倪壽乾東郊別業將老門丁夫婦屍身泰來縣衙相驗。又命將午餐送至內衙書齋,藉以擠出鬧空喚檔房館吏問話。老館吏原為當地一絲綢莊掌櫃,已在家養老數年,雖已年過花甲,卻仍明眸皓齒,鶴髮童顏。絲綢行行頭將他舉薦給狄公,他滿心歡喜在衙門應了這份館吏的差使。
狄公匆匆用了午膳,問館吏道:“人道蘭坊有一位老處士,號稱鶴衣隱士,不知你可聽說過此人?”
老館吏反問道:“老爺指的是鶴衣先生?”
“想來正是此人,但恐他並不在城中居住。”
“不錯,世人多稱他鶴衣先生,據云他一直隱居於南城門外萬壽山中,一簞食,一瓢飲,苦心修煉,以求不老長生,誰也不知他現在多大高壽。”
狄公道:“我倒很想見他一見。”
老館吏面露難色,說道:“此事恐不易成功。老夫生自息影深山老林之後,個出山口,小見賓客,早與塵世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