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來的。”馬榮緩了口氣,臉上掛起一絲笑。
洪參軍忙去櫃檯打了一角酒,遞給沈八,一邊勸慰道:“沈相公只有與衙門做個講信義的朋友,才有遠大前程。我們並不是疑心你做下了什麼不端的行止,只是見這褂子蹊蹺,還望沈相公照實答來,莫要誤了自己。”
沈八究竟是個知趣的人,看這架勢也不是來圖訛他一件長褂的,便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嘆道:“昨夜,這裡的裡甲帶了一隊團丁喝令我們搬遷,我怎敢違抗?只得率眾弟兄捲了鋪蓋什物撤離,巴望去東城將軍廟尋個安身所在。因為離去得匆匆,竟忘了帶去埋在那香爐下的兩串銅錢。隔了一個時辰,我乘月明又偷偷溜回來取了那兩串銅錢。正待離開,忽見聖明觀耳門內閃出一個人影。我心中思忖,半夜三更莫非觀裡的狐狸精出來玩耍了。正待要躲閃,卻見那人穿著這件褂子鬼鬼祟祟走來臺階。我見是人不是鬼,便壯大了膽,上前一個‘神仙拐’,那人便翻滾下了臺階。我乘勢搶上前去剝下了這件褂子。眼看要冬天了,身上還是單衣,並不圖他什麼錢財,只是借這件褂子穿著過個冬。明年開春回暖再貼上租金還給他。嘿嘿。”
洪參軍點頭道:“這般說來情由可諒。那褂子裡的錢且不說了,我只想打問一句:褂子的夾袋和長袖裡可有什麼小玩意沒有?”
沈八一愣:“你自己找吧!找到就算你的。”
洪參軍摸了兩邊長袖,並無一物,等摸到夾裡間一條折邊時,忽觸到一硬物。探手取出一看,卻是一方小小的翡翠印章,印章上陰文鐫刻著“林藩私印”四個篆字。心裡不禁感佩馬榮眼尖。
洪參軍收藏了印章,將黑長褂還給了沈八,笑吟吟說道:“這褂子你還是穿上吧;昨夜你遇見的那人是個兇惡的罪犯。你此刻隨我們一同去州衙做個證人。——你毋需害怕,狄老爺待人可溫和哩。”
沈八心知無事,又穿上了那黑長褂,更覺這幫做公的可信。四人於是將桌上剩下的幾張蟹粉餅分吃了,便興沖沖出了“翠鳳亭”往州衙而來。
洪參軍引著沈八進了內衙書齋,稟報了情由,狄公慌忙迎見。沈八吃一驚,大叫:“這不是那夜賣卦算命的先生麼?”
狄公大笑,細述了本末。又聽洪亮說長褂裡發現了林藩的印章,更歡喜不迭。說道:“難怪昨夜見林藩身上有許多傷痕,沒想到他先捱了你沈八一下‘神仙拐’。午後衙裡升堂開審,沈八你須上堂來作個證人,倘見那被告正是昨夜你打倒的,便算立了一功。”
沈八叩頭謝恩,歡天喜地走出外廳等候。
沈八走後,狄公對他的四名親隨說:“看來林藩跳不出陷井了!洪亮,你傳命番役迅速去聖明觀後院那樓閣上將地上鋪著的六條大蘆蓆捲來送到衙裡,我自有用處。”
洪參軍詫異,喬泰、馬榮也面面相覷,疑惑不解地搖了搖頭。
陶甘道:“老爺,何不就梁珂發之死指控林藩殺人!林藩那片金鎖正可作證物。”
狄公臉色陰沉,未置可否,半晌才緩緩說道:“陶甘,最令人不安的正是那片金鎖。”
第廿四章
午衙前,州衙大門外又擠滿了濮陽城好事的百姓,黑壓壓的人群低聲傳說著半夜聖明觀裡那口大銅鐘的種種奇聞,一個個面紅耳赤,神思奮飛。沉重的正衙大門剛拉開,百姓便如同潮水一般湧進了衙院外廳,又去兩廊廡下各揀了個好位置立定了,只等狄老爺升堂開審。不待衙役吆喝,竟自秩序井然,絕無大聲喧譁者。
內衙一聲銅鑼響,三通鼓畢,八名衙役雁行而出。狄公頭戴蟬翼烏紗帽,身著深緋色海雲捧日公服升上高座。衙役參拜唱唱,按班就列,各執火棍、板子,聽候差遣。
狄公抬眼大堂上下遍掃了,拍了一下驚堂木宣佈開審,提正犯林藩。衙役接過令籤,片刻便將林藩押上了公堂。狄公見林藩鬚眉星星斑斑花白,滿臉青紫腫塊,額上還貼著一方黑膏藥。一夜折騰下來,添了許多老態。
狄公厲聲道:“林藩,今日被押上公堂,可知罪麼?”
林藩冷漠地抬眼望了望狄公,苦笑搖頭。他並不想作無益的抗爭,但顯然也不願認輸。
“回老爺,小民一向謹言慎行,知禮守法,正不知犯了何罪,受此凌辱。”
“林藩,本堂不忙點破你二十年來的罪惡行跡,今日先與你看一件東西。”說著將那片“長命百歲”的金鎖扔下案桌。“當”地一聲正掉在林藩的腳跟前。
林藩睜眼看了地上那金鎖,不由雙眼放出異樣的光采。他彎腰一把將金鎖拾起,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