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被迫典賣了他全數家產,他將琥珀賣給了我。因我膝下無兒女,我四根金條買下了她。本想將她當作女兒,但她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標緻靈秀,她純潔無暇,溫雅嫻淑,那身姿體段恰如一尊玉雕一般。……唉!只因賤妻是…… 賤妻患了不治之症,兩年前我便與琥珀結了婚,將她收作偏房。當然我是有些老了,兩鬢花白,齒牙動搖,但我們有共同的興趣、嗜尚、對未來的憧憬……”
“嗯,我明白了。柯先生你告訴我,你委派她去究竟辦一件什麼差使?”
柯元良慢慢喝完了那盅茶,然後答道:“狄老爺,事情是這樣的:琥珀她將董梅舉薦給我,為我搜集骨董,代理些買賣洽約之事。她非常瞭解董梅,因為他倆從小一起長大。兩天前她告訴我說董梅碰上了一件非常稀罕的骨董,一個……一個花瓶,這是目前存世的最古老最名貴的花瓶之一,開價十根金錠。她說其真正價值遠在兩三倍以上。正因為這個花瓶蜚聲遐爾,求索它的人很是不少,董梅不願讓別人得去,他想將它賣給我。琥珀說董梅答應今夜龍船賽後在一個他們倆都知道的安全地方將東西親手交給她。我要琥珀告訴我那是個什麼地方,但她卻不願說。一個年輕的單身女子,帶著這麼多錢,我真放心不下,但琥珀始終堅持要獨自一個去那裡。她賭誓說不會出意外。今夜我見董梅死了,馬上想到琥珀她將白白在那裡等候了,我巴望當我回來時,她已經回府。然而她……我回府沒見到她,心裡便惴惴不安,夜愈深靜,更是憂心如焚。但我也沒有法子,因為我委實不知他們會面的地點。”
狄公道:“我可以告訴你,柯先生,他們就是在董一貫府邸,那荒涼的翡翠墅會面的。那是一幢空宅,在白玉橋鎮邊的那片茂密樹林裡。琥珀並不知道董梅已死,另一個知情人冒名董梅去了那裡。就是那人殺了琥珀,搶去了金錠和那個……那個花瓶——是不是花瓶?柯先生。”
“董邸翡翠墅——我的天!她為什麼要……她對那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非常熟悉,但——”他的眼光垂了下去。
狄公問:“人們為什麼說那裡鬧鬼?”
柯元良抬起頭驚惶地看著狄公:“鬧鬼?不!狄老爺,那裡是白娘娘的曼陀羅林,昔時倒常聽說過白娘娘顯靈。幾百年前那一帶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你知道那時白玉橋下那條河比現在寬闊得多。這裡的百姓最是信奉河神娘娘,遠近的漁民和船快都要來這裡朝拜。曼陀羅林那時很大,周圍幾十裡,林子當中建有一座神廟,廟裡供奉著一尊河神娘娘的巨大石像。每年有一個年輕男子在隆重的祭典時被宰殺當作她的犧牲,供上祭壇。後來運河的開鑿正透過這裡,大片樹林被砍去了,只有圍繞著那神廟的一片樹叢被儲存了下來,為的是尊重當地百姓的信仰。官府又明令禁止用活人血祭的舊俗。第二年這裡便發生了災難性的地震,毀壞了那神廟的大部,廟裡的長老和兩個小侍童突然被人殺了。一時議論蜂起,都道是白娘娘動了怒。於是人們放棄了樹林中那個神廟,在白玉橋鎮的河岸上重建了一個新廟。進出那神廟的道路很快被荒草野樹覆沒了,從此便再也沒有人敢走進曼陀羅林。甚至連採藥草的人都不敢去冒那個險,儘管曼陀羅花和根莖有很重要的藥用價值,生藥鋪收購的價錢也很是高昂。”
柯元良皺了皺眉頭,意識到話扯遠了,乾咳了幾聲,又呷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十年前,董老先生開始在曼陀羅林附近營建館墅,當地百姓都警告他說與那曼陀羅林為鄰,驚動白娘娘聖土,白娘娘會發怒,一發怒便要降災。當地的民工拒絕為他修築,但老董——可能由於是北邊的人——卻是非常頑固,他不信河神娘娘的謬說,從鄰近四鄉募工建起了他的館墅。他命之曰翡翠墅,取館墅外一片空翠流玉之意。他舉家搬進了這翡翠墅,並在那裡儲放他蒐集的銅鼎鐵彝、石鼓經卷。我曾去看過他幾回,他藏的青銅鼎果然不同一般,海內罕見。老爺你可知道,如今要搞到一個商周時的青銅鼎端的非易……”
他話說到這裡又停住了,神情沮喪地搖了搖頭,象是又嫌話扯遠了。
“四年前的一個夏夜,也是這般悶熱天氣。老董與他一家正坐在亭閣前面的花園裡納涼,白娘娘突然出現了。張牙露齒,奔出了曼陀羅林。——老董事後告訴了我當時那可怕的情景,白娘娘她穿著一條血跡斑斑的白裙,披頭散髮遮去了一半臉面。她高舉起血淋淋的雙手向他們狂奔而來,發出一聲聲恐怖的叫喊。老董全家嚇得頓時四散奔逃,這時突然狂風暴雨,雷電交加,老董他們跌跌撞撞奔到白玉橋鎮尤驚喘未定,心悸神怖。全身衣服都被樹椏荊刺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