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陳少寧,不能怠慢了他的兄弟。
我放下電話卻如釋重負,把這個訊息告訴陳少寧時他卻執意要走。
為什麼?我問,我還要聽你講故事。
他笑了一下,家明不在家,我怕人說閒話。
我拍他肩膀,你也夠俗。於是他留下來。
於是每天晚上吃完飯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不再去屋裡上網或者看小說,而是圍了蘇格蘭大披肩和陳少寧在一起。他也不看電視,而是整理他一路走來的稿子和片子,那時我會耐心地幫他。我的長髮常會垂下來擋住眼睛,他就過來用夾子幫我夾上,那個動作總讓我感到特別溫馨。有時我們會聊天,聊到凌晨三四點鐘,以至於第二天上班我會遲到。但我的精神特別好,我總是盼望晚上下班快點回家,因為陳少寧在等我。
我知道我正在變得不正常,但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
有時陳少寧和我一起去超市買東西。有一天在超市他為我選了一包“護舒寶”,我看他時他的臉紅了,好像辦了什麼壞事一樣。
在路上他一直沒說話,我說,回去我炒魚香肉絲給你吃,我炒菜的手藝越來越好,你沒覺得嗎?
他說,覺得了。是挺好的。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到家後我們開始忙著做飯,他在旁邊給我剝蔥剝蒜,我看他笨手笨腳的樣子就想笑。他說,我怎麼有居家過日子之感?我說,我們都是俗人,就是吃喝拉撒睡,你不同,你不是凡人,所以,你就不適合剝蔥剝蒜談戀愛。於是我去拿他手裡的蔥,卻拿不過來,碰到的是他直愣愣的眼神。我慌了,放了手說,好好,你剝你剝。然後又去炒菜,他卻走過來,從後面抱住我的腰,一直抱著,直到我的菜冒出燒焦的味道。
那天我們什麼也沒有吃,一直在床上擁抱著,誰也沒有說話,一句話也沒有說。後來他靜靜地走出去,依然睡在小廳裡的沙發床上。我一片混亂,但卻是驚喜的、茫然的,早晨的時候我沉沉地睡去了。夢到陳少寧拉著我的手跑到一個特別荒涼卻又特別美麗的地方,陳少寧說,做我的新娘吧,我竟答應了,但家明卻站在一邊冷笑著,說,一對狗男女。
→虹→橋→書→吧→。
第14節:挪威的森林(2)
然後我的夢就醒了。陳少寧送進來早點,他說,對不起。
我把豆漿潑在他臉上。我沒想到他說對不起,這比用刀割我還痛。我寧可他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浪跡天涯。他不知道我從少女時就喜歡這樣充滿了流浪氣味的男人。
陳少寧走了,沒有給我留下半個字。我傷心欲絕,我知道我愛上了這個居無定所的男人。
家明回來後一直責怪我怠慢了他的兄弟,否則陳少寧不會走。我什麼也沒說,只是收拾著我的東西,家明說,還在生我的氣?我說,不是。他把我抱在懷裡,我愛你。
我沒有回應說愛他。這是第一次,我說,也許我們分開一段會比較好。也許我們並不是最合適的情侶,也許你還能找到更愛的女孩子。
那些也許很快成了現實,家明很快就和一個看起來特別淑女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又過了些日子,我收到了他的結婚請柬。家明說,他要一個穩妥的婚姻,他受不了飄忽的我。
我卻不心痛,找不到陳少寧才是我的心痛。我反覆向人打聽他的行蹤,在雜誌上看他寫的旅遊文章。當我剛找到他的落腳點時,他往往又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在很多個夜裡,我摸著那串骨頭淚水漣漣,這個如此和我類似的人在哪裡?
一年之後,我輾轉透過朋友打聽到了他的訊息,但是他已經躺在了醫院裡。
我去看他時,他正蜷縮在白白的被子裡,屋裡有一大棵橡皮樹,他的頭髮還是那麼黑,只不過比從前少了許多。
你來了。他說,語氣中有種喜悅和戰慄。
我只是淚水狂流。他得了白血病。當他昏迷時,醫生說他一直在叫一個名字,雪冰雪冰。雪冰是我的名字。
我留了下來,和他一起聽恩雅的曲子,給他讀村上春樹的小說。在冬天的陽光下,我們在落光了葉子的樹下聊天,講那些很遙遠的故事。他說將來要和我生一個孩子,最好是女孩,像我一樣美麗透明,我說,還是男孩兒吧,像你一樣放浪天涯。他說不好,那樣會很累,他愛上一個女孩後會像我一樣失去自己,然後不斷地折磨自己,再也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是想在那個女孩的懷中靜靜地睡去。
陳少寧真的在我的懷中靜靜地睡去了。他離去後那個橡皮樹很快就死掉了,連一片葉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