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從來不買給我吃。欣兒說真的嗎?我說騙你是小狗。欣兒這才放心地接過我手中的小紙包。
山區天黑得似乎早些,尤其是冬天,晚上五點多天就暗下來。每天下午放學。我們總是摸黑回家。我膽子小,最怕走夜路。我緊緊攥住欣兒的小手,我感覺她溫柔的小手就要在我的手中化掉了。欣兒說走夜路,若有點燈光的話,就一點兒也不怕了。
那個時候,山區的孩子,每個人都有一個小火盆。冬天可以提一盆炭火去上學。欣兒有一個精緻的火盆。是用裝過油漆的小鐵桶改裝的。裡面放了爐齒,靠近底端還有一個小風門。風一吹,爐齒上方的木炭就呼呼燃燒起來,升起藍色的火苗。欣兒的火盆比其他孩子的高階得多。每次提著火盆走在路上,總有其他孩子羨慕的目光一直跟著。直到看不見了。欣兒央她爹也給我做了一個火盆。我其實是用不著火盆的,因為我有媽媽在城裡買給我的絨線手套。但小小的火盆對我還是有一定的誘惑力。我一開始挺擔心,欣兒爹會給我做一個像其他小夥伴們一樣的火盆。那是用破舊的洋瓷盆子做的。只需在盆子的兩方鑽兩個對稱的孔,用一根長鐵絲穿進去,做個系子就行了。沒想到三天後,我竟然有了一個和欣兒一模一樣的火盆。我高興得走路直打飄。
13、雕刻時光(3)
去欣兒家裝了一盆炭火,我耀武揚威地跟著欣兒向學校走去。一路上有風吹來,我們兩個人火盆裡的木炭,都躥起好高的火苗。藍旺旺的。
一去學校,那些淘氣的小毛孩子嫉妒地看著我手中的火盆,陰陽怪氣地叫,那一定是欣兒爸爸送給他女婿的見面禮了。欣兒滿臉通紅。我看到欣兒難過的樣子,衝上去,揪住那個帶頭叫喊的孩子,一頓猛揍。當時,不知道我哪兒來的勇氣,也不知道我哪來那麼大勁。回家的路上,欣兒說張維哥哥,你今天發脾氣的樣子好可怕。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傻欣兒,我是不忍心看你難過。
每次回家,欣兒總在路邊拾一些小小的柴火,放進火盆裡。她把火盆掄起來,掄成一個圈,像在耍雜技。那樣柴火就燃得噼啪著響。每每這時,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欣兒,心提到嗓子眼兒上,我總擔心熊熊燃燒的柴火會掉下來。欣兒得意地朝我吐舌頭,並且加快了掄火盆的速度。
那時候,農村沒現在生活好。農村的父母沒有多餘的錢給孩子買些小零食吃。孩子們卻自己變戲法似的瞎折騰,口袋裡裝些玉米粒、黃豆什麼的,還會帶些毛栗子。往火盆裡滾燙的紅火灰上一丟,砰,爆開了。一個個爆米花,爆豆粒從火灰裡彈出老遠。小夥伴們倏地躥出去,找到那蹦出去的東西,放進嘴裡,咯嘣咯嘣嚼起來。欣兒也會帶玉米、毛栗子什麼的給我。我覺得這些東西比小甜圈、蘭花豆香甜多了。
小學六年,我和欣兒形影不離。我們上山掏雀蛋,下河摸螃蟹。我們去田野裡捉蝴蝶,挖薺菜。農村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留下了我們小小的足跡。
記得那次欣兒病了,病得不輕。躺在床上說胡話。她媽媽急得直抹眼淚。一箇中醫說治這種病,要用蒲公英的根熬湯喝。欣兒媽媽便拿小鋤頭去田埂上挖草藥。我也瞞住媽媽,偷偷跑出去。我家沒有鋤頭,我就用手扒開土塊。扒呀扒呀,土都嵌進指甲裡,血流了出來。我要給欣兒挖草藥,我要讓欣兒很快地好起來。
媽媽還是知道了真相。她從鄰家借了把小鋤頭給我。我挎著小籃子扛起鋤頭向田野跑去。有認識我的老奶奶說,喲,維維呀,你幹什麼呢?你跑慢點兒呀,小心跌跟頭。我脆生生地說,我要去挖妹妹藥。
我把田埂都翻得不成樣子。可我挖回的一筐一筐的妹妹藥,還是沒能救活我的妹妹。欣兒閉上了眼睛。任我撕心裂肺地叫喊,她還是一臉平靜。欣兒,你為什麼這麼狠心?我叫你,你為什麼不答應?
媽媽說,維維,欣兒的病是治不好的。我問媽媽欣兒到底得了什麼病,怎麼治不好呢?那個花白鬍子的醫生不是說欣兒的病能治好的嗎?媽媽說,傻孩子,欣兒的病要去大醫院才能治好。我說那她爹媽為什麼不揹她去大醫院呢?媽媽嘆了口氣,傻兒子,那需要很多錢。我哭了。瘋狂地拉開媽媽櫃檯的小抽屜,裡面是半盒毛票,有一毛兩毛的,有一塊兩塊的,還有幾張是十塊。我憤怒地瞪著媽媽,我們有這麼多錢,你為什麼不借給欣兒爹,讓他帶欣兒去大城市治病?媽媽的眼淚掉下來,傻兒子,那怎麼夠哇?
欣兒小小的墳墓堆起來。像個大饅頭。只有一個土堆,沒有立碑。人們說欣兒太小,小孩子是沒有資格立碑的。那天,我採了好多野菊花。野菊花把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