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即使分開了,也沒有什麼不應該。
天氣不知不覺地暖和起來。等天氣暖和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我們該背轉身出,落魄退場了。頂替我們的是一張張更加年輕的面孔。這裡上演的,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荒唐的青春和瞎胡鬧的情緒。有時還會加進來些紛亂的慾望。一切不過如此。
還有很多該寫的東西沒有寫。這些東西沒有張愛玲的旗袍華麗卻也爬滿了蝨子。這些更加殘酷的故事,讓我恐懼。還是讓它荒廢在我的意識之外,讓它自生自滅吧。那樣我至少還有一絲希望。大家至少還有一絲希望。
阿布說卓雅你的書名叫什麼呢?《懷念一個沒有和我發生性關係的男人和一個我一直想和他發生性關係的男人》。阿布笑了。她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空前絕後的冰冷。
我們是一群邊笑邊流淚的孩子。總是告訴別人我們很開心可我們一點也不開心。遞面巾紙給阿布的時候,我說,好哇,我就拿這書名兒去申請吉尼斯紀錄好了,真他媽夠長。到時候我就是富婆了。我養你。
阿布笑得更響了。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誰也不願放開。
阿布,你也該退場了。我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請你記住我。我咬住她的指頭。
阿布點點頭,狠狠地在我肩上咬了一口。彼此說再見。彼此留下血淋淋的傷口。
舞臺上的人都退下去了,只剩下男主角和女主角。他們僵立在那兒。女主角是個替身。這讓對面的男人目光冰冷,怎麼也進入不了角色。就這樣僵持著。攝影師不能喊OK。他們身後是一座鬱鬱蔥蔥的校園。小橋流水。假山墨苑。幽幽情人坡。黛綠的松林。行色匆匆的人們。年輕的臉。寂靜的容顏。
女主角本來可以幸福一點。可她把那個愛她的男人推下場了。一陣風吹來,我們看見她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她單薄的身子如一莖零落的殘荷,她不願倒下去,乘男主角還停留在她的視線,就讓她好好地看兩眼吧。天氣越來越暖和了,人們紛紛換上單薄的衣裳。毛衣已派不上用場。
18、華燈初上(1)
我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砍去了我大學四年的枝枝杈杈。時間過得真快。這是我常說的話,不記得哪個詩人也說過。他說只一泡尿工夫,車過黃河。這在我看來,是個賊他媽形象的比喻。老實跟你說,這最後一個章節是沒必要的了。寫到第十八章,故事已經完結,張維也將離去。請原諒我的胡纏爛打。這沒有章法的招式足以證明我對那個男人的愛有多深。
好久沒有流淚了。不喝水的時候我就沒有眼淚。我的小說將要截止在這個溫暖的季節。看著那七八本稿紙,眼睛開始酸澀起來。撫摸著厚厚的一沓沒有形狀的文字,就像撫摸我初生的嬰孩,就像撫摸我的過去,撫摸我的來世今生。小說漸長我漸老。我已經開始用玉蘭油了。的確沒有了鮮嫩的肌膚。我感激張維。他是我這個嬰孩的父親。那個扛攝像機的張維,在我,無疑是一個從天而降的理想。我把他寵溺成一根刺,一下子扎進我的美麗的如花的年華。現在他要走出來了,留下我獨自一個人承受痛苦。我不能抱怨什麼。我甚至不知道我該怨誰。
小說就像生活。一開始是繁華的,叫聲喧鬧,人影憧憧。後來人們一個個不見了,你也找不到來時路。等轉過頭看時,生活的車廂裡就只剩下你一個人。那將是種痛苦的深入骨髓的孤獨。有很多人在某個站點會離我們而去。我們也會背離一些人,留給他們悵惘的身影。
我本來想虛構一些大家喜歡看的東西進來。比如張維為我留了下來最後一刻緊緊擁抱。比如我為杭愛留了下來我們手牽手走得一街華麗。比如杭愛挽住了黑玫瑰的腰兩個人的臉上都有恬靜的笑。可是這不可能啊,我擔心我會把子無虛有的事情寫糊了。所以我還是選擇了半途而廢的結局。這也許會讓一部分人惆悵。可是,生活,它就遵循著這樣的規則。不盡如人意。我無法繞開這個規則。它如一張無形的網,把我當頭罩下了。
張維要去北師大了。他親口把這個訊息告訴我的時候,我一點兒也不吃驚。是的,一點也不。
我躺在張維的懷裡。他用消瘦的手指攏我的頭髮。丫頭,以後不要這麼任性。找個愛你的男人。找份你喜歡的工作。
我點燃一支菸,掙脫他的手臂,幽幽吸了一口。那你呢?
張維幽怨地看著我。我笑了。我嚐到了報復的快樂。我是不是也該對你說,張老師,找個愛你的女人,得到你想要的學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淚滾落下來,滴在正燃燒的香菸上。眼淚馬上在白色的薄如蟬翼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