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批次了，要的越多越便宜，不過呢，我老馬明人不做暗事，先說明白，李桐前天打電話說他只要一車，但我給他的價要比給你胡老闆便宜，為什麼？我和他不是一般的交情。但你胡老闆也要明白，給你的價也是公道價，你可以到附近幾鄉先轉著打聽一下行情。咱們一回生二回熟，明年再來就是朋友，價錢沒問題。這次呢，我會每車送你三百斤以示誠意，希望胡老闆也是個豪爽人，這生意能做的痛快。現在先說說，你們打算怎麼買，是按成果買還是端園子買？

老胡遲疑著。李桐給他解釋：“按成果，就是按實際下樹的蘋果大小、成色議價，端園子呢就是到園子裡按樹上掛果情況估產，出個整價錢，掏錢後能下多少蘋果是多少。這按成果買不吃虧但佔不了便宜，這端園子呢雖說風險大些，但往往能佔個大便宜，可是，咱們幾個誰能估產？”老胡和小舅子面面相覷。

老馬說：“我也估不了。我就圖個省心省事。反正都是八、九年的樹了，本錢早回來了，你就估一斤，我也是賺一斤。”

李桐悄悄對老胡說：“別聽他的。咱們仨是外行，人家可是內行。我看咱們還是按成果買，稱多少是多少，不掏冤枉錢。”

老胡連連點頭：“我們按成果買。”

老馬一笑：“行。這樣，咱先不說價，你們先上我園子看蘋果，然後你們轉去，到處看看，等價錢、成色什麼的都心裡有數了再回來，咱們再議價，行不？”

“行。”

於是幾人起身去果園，漫塬坡都是果樹，老馬帶著幾人爬坡下溝東轉西轉，轉得幾人暈頭轉向，好容易回到村子，老馬又推出輛舊摩托：“你們要是不嫌車小，就騎這個轉去吧！”

這是輛小小的建設七零，李桐騎在油缸上，小舅子瘦夾在中間，老胡坐在行李架上，兩隻腳無處可踩直直舉在半空，李桐告訴老胡：“舉不動了就喊一聲。”說笑間發動摩托，搖搖晃晃地走了。

老馬在後面看著三個身量不小的人壓在自己的小摩托上，心疼不已：“狗日的真是心黑，都捨不得掏錢僱個摩托坐！走近了人能看見你們騎著個車，遠看還當你們仨在路上蹲著飛呢！”

第六十六章

走村串鄉地轉，反正不是自己的車，油就當水地燒！天快黑時才一路打聽著回到平橋鄉南莊村，在老馬家住下。老馬招呼吃飯，有酒有肉頗為豐盛，李桐笑著說：“這還讓你破費了！”老馬說：“客氣啥？別客氣！經常有客商在我這兒住，我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人家也都大方，老闆嘛！走時也不按天按頓地跟我算，一出手都是這些！這些！”

老馬用手指比劃著。老胡吃得就慢了。老馬隨之一笑：“不過，咱李桐的朋友嘛，啥也不說了，一切免費！誰要是提錢，現在就給我走！”

此話一出，這飯就吃的有了滋味，這酒就喝的有了氣氛。兩瓶下去，幾人已成至交，老馬的胖女人又炒了幾盤菜端進來時，老馬正抱著老胡，老胡正抱著李桐，小舅子在桌下抱著老馬的腿，都是臉紅脖子粗，都在拍著胸膛互訴衷腸：以後你有什麼事就吱一聲，我要是有二話就如何如何……

女人放下菜碟，默默出去了。她來到後院拔了根狗尾巴草，一邊使勁揪著一邊痛苦地念叨：“玻璃！*！”

圈裡的那頭豬側躺在槽邊，它長嘆一聲：“唉。沒什麼大驚小怪，將來都是這樣的。也許你，是時候考慮考慮我了……”

第二天又轉了整整一天。綜合比較，還是頭天老馬帶他們去的果園蘋果好，果面乾淨大小勻溜，咬一口那個脆那個甜！都知道什麼是苦，什麼是甜卻不是都知道，因為甜分好幾種，有的甜只甜到嘴唇，有的甜到舌根，有的甜卻能噝一下直甜到腳後跟。當然蘋果沒有這麼甜，可是蘋果香，但凡出好蘋果的地方大多坡高溝深，晝夜溫差大，而且日照充足，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安靜。讓人忘了歲月的靜，讓人忘了自己的靜，所以蘋果的香中似乎就帶著一種傾聽，帶著一種期待，就象鄉間少女，品味著自己的期待，然後臉慢慢地羞紅了。

“那麼，”老胡拿著一個蘋果咔嚓嚓地啃著，一邊用手背擦嘴邊流出的汁水，一邊問：“吃蘋果就像是吃人嘍？”

不是。吃的是這一年來的陽光、雨露、月色和風聲，這些如果都重疊在了樹枝上的某一處，那兒就腫了，綻開一個口子，然後開花結果。所以說，蘋果是一個傷口，是對受傷前的單純快樂的懷念。

“那麼，吃蘋果就像是吃一種懷念嘍？”

不是。在那受傷前單純的少年時代，快樂已漸漸變得單薄